第265章 諸葛之思

　　襄陽隆中臥龍山莊，這是好友們給諸葛亮的山莊起的名字，而諸葛亮最早給自己府宅起名為臨山小築，後來改名為諸葛居，再後來又改名為諸葛草廬，但這些宅名除了他之外，沒人理會，連他妻子黃月英也覺得草廬名不符實。
　　不過諸葛亮最近也已沒有給府宅起新名的雅興了，他的嶽父黃承彥最近兩次上門，希望他能早日出仕。
　　黃承彥之所以兩次上女婿家，是因為他和劉備關系密切，這壹個月，劉備幾乎天天都要來拜訪黃府。
　　事實上，諸葛亮已經有了決定，不過他還需要等待時機。
　　這天上午，臥龍山莊來了壹名客人，正是諸葛亮多年的摯友龐統，這讓諸葛亮喜出望外，他們也快半年沒有見面了。
　　“怎麽樣？入仕和在書院的感覺不壹樣吧！”諸葛亮給龐統倒了壹杯他親手煎的新茶，笑呵呵問道。
　　“其實也沒什麽，劉皇叔是很有主見的人，壹般不需要別人拿主意，我只是幫他整理壹下文書之類，我覺得和在書院時，替叔父整理文書也差不多。”
　　“怎麽會，聽說賢弟可是軍師啊！”
　　龐統笑著擺擺手，“那只是傳言，我並沒有被皇叔任命為軍師，目前還是幕僚，不過兼任了武陵郡都尉之職，也是個虛職，和簡雍、孫乾等人差不多。”
　　“不過賢弟得劉皇叔重用，可喜可賀！”
　　龐統壹笑，沈吟壹下道：“皇叔手下人才雕零，尤其缺像兄長這樣的謀士，如果如果兄長有意，我願意向皇叔推薦。”
　　諸葛亮呵呵壹笑，“賢弟此話不妥，劉皇叔手下人才濟濟，如簡雍、孫乾、糜竺等人，都是有才華之人，而且忠心耿耿，不棄不離，更何況還有關羽、張飛、趙雲這樣的天下猛將，現在又得鳳雛，可謂如魚得水，何謂人才雕零？”
　　龐統搖了搖頭，“關、張、趙雲雖是萬人敵，但簡雍、孫乾、糜竺等人卻不過是白面書生，胸無良策，更無經天緯地之才，至於小弟，差兄遠矣！若兄願答應，我壹定會向皇叔推薦兄為軍師，我副之。”
　　諸葛亮笑而不答，他取出壹幅畫放在桌上展開，對龐統笑道：“這幾日我在畫壹幅草廬賞雪圖，去年那場大雪讓我記憶猶新，還沒有畫完，賢弟能否替我點評壹二？”
　　龐統看了看這幅畫，只見山巒裹素，河流凝冰，天地間壹片白雪皚皚，在被白雪覆蓋的山水間只有壹座草廬，壹名文士舉杯賞雪，興致盎然。
　　龐統看懂了這幅畫，諸葛亮就是暗示他，自己寄情於山水，對出仕無意，既然如此，龐統也不多勸了。
　　他對畫點評幾句，又沈吟片刻道：“昨日收到叔父的信，讓我勸妳去鹿門江夏書院躲避戰亂，我覺得兄長還是去吧！這裏很不安全，曹軍手中有了渡船，隨時會殺來。”
　　諸葛亮笑著點了點頭，“多謝賢弟提醒，我會考慮。”
　　龐統告辭走了，黃月英進來收拾茶具，笑道：“連士元都勸妳去江夏了，妳還要倔牛脾氣不去嗎？”
　　諸葛亮坐在桌前看書，仿佛沒有聽見妻子的話，過了片刻，他把書合上笑道：“我想去看望壹下嶽父大人，不如我就陪妳回娘家住幾天吧！”
　　黃月英心中歡喜，她也快壹年沒有回娘家了，幾次勸丈夫，他總是不肯去，難得他今天轉了性，她連忙道：“那我去收拾壹下，我們等會兒就出發。”
　　諸葛亮負手淡然壹笑。
　　臥龍山莊位於隆中南部，而黃府則位於隆中北部，相距三十余裏，諸葛夫妻乘馬車前往，壹個時辰後，便抵達了黃府。
　　女兒女婿和外孫女的到來使黃承彥大為歡喜，立刻命人給他們收拾院子，安排他們住宿。
　　“這次賢婿至少要住十天半個月才準回去！”
　　內堂上，黃承彥在和諸葛亮說話，作為丈人，自然最關心女婿的仕途，所以女兒女婿壹到，他便急不可耐地把諸葛亮請到內客堂。
　　諸葛亮微微壹笑，“嶽父大人怎麽壹點不擔心曹軍南下？”
　　“曹軍不可能渡江南下，這段時間我和劉皇叔閑聊，對局勢也了解壹二，南陽曹軍只有三萬人，新野五千人，想攻下樊城已不太可能了，更何況曹軍的渡船在比水，而江夏軍戰船已封鎖了比水河口，曹軍怎麽渡江，所以壹點也不用擔心。”
　　“劉皇叔還常來拜訪嶽父嗎？”
　　“幾乎每天都來，他的營地離這裏不到五裏，很是方便。”
　　黃承彥話音剛落，便有家人來報，“劉皇叔來了！”
　　“呵呵！真是巧了，正說他，他就來了。”
　　黃承彥連忙命人把劉備請去外書房，又對諸葛亮道：“既然遇到了，賢婿也不妨見見。”
　　諸葛亮欣然笑道：“既然嶽父有令，小婿怎敢不從。”
　　由於關羽駐紮鄧縣，劉備之軍自然也就駐紮在鄧縣碼頭對面的隆中，駐兵之地距離黃承彥府邸不到五裏。
　　劉備和黃承彥本來就關系不錯，現在相距很近，劉備閑來無聊，隔三差五便來找黃承彥聊天。
　　外書房內，劉備正背著手來回踱步，不時駐足窗前，似乎在欣賞窗外壹片郁郁匆匆的庭院美景，但實際上，他在想自己的心事。
　　這次曹軍南侵，深刻地改變了荊州的勢力格局，他劉備也是得利者之壹，使他完全掌控了南郡、武陵郡等五郡，使他第壹次有了自己的根基。
　　但劉備也很清楚，他的根基並不牢靠，南郡等地名義上還是屬於劉琦，他若占領南郡，名不正、言不順，勢必會毀掉他的天下名望，這又讓劉備頗為心煩。
　　這時，壹陣腳步聲傳來，黃承彥滿臉笑容地出現在門口，“讓皇叔久等了。”
　　劉備轉身拱手笑道：“又來打擾家主了。”
　　黃承彥走進屋，後面跟著壹個身材高大的年輕男子，讓劉備不由微微壹怔，他出席過諸葛亮的訂婚，和諸葛亮有過壹面之緣。
　　“原來諸葛先生也在！”
　　諸葛亮上前深深施壹禮，“孔明參見皇叔！”
　　兩人的禮節頗讓人尋味，按理劉備和黃承彥平輩論交，那麽諸葛亮就是晚輩，首先劉備就應該稱他為諸葛賢侄，但劉備卻稱諸葛亮為先生。
　　其次諸葛亮應該是行晚輩拜禮，但他卻行平輩之禮，和劉備所稱先生同出壹撤，兩人心中都有了壹絲默契。
　　這也難怪，司馬徽兩薦諸葛亮，黃承彥極力推薦自己女婿，劉備心中怎麽可能沒有想法。
　　這時，黃承彥在壹旁歉然道：“我正好有點事，就讓我女婿先陪皇叔坐壹坐，我稍候就來。”
　　劉備壹笑，“家主請自便！”
　　黃承彥行壹禮，出去了，房間裏只剩下劉備和諸葛亮，諸葛亮擺手笑道：“皇叔請坐！”
　　兩人分賓主落座，諸葛亮先笑著問道：“剛才在庭院裏遇到了翼德將軍，子龍將軍怎麽不見？”
　　“最近武陵郡那邊招募了壹批新兵，子龍在武陵忙於練兵，這次沒有跟隨北上。”
　　“哦！原來如此。”
　　諸葛亮話題又壹轉，拱手笑道：“聽說皇叔喜得貴子，可喜可賀！”
　　上月劉備次妻甘夫人生了壹子，取名禪，乳名阿鬥，劉備為此回了壹趟南郡，他中年得子，令他喜不自勝，此時諸葛亮提起此事，又讓劉備心生感概。
　　“奔波半生，以前雖也有妻兒子女，但都不幸棄世於戰亂，直到中年方得壹子，這是上蒼對我之憐，讓備有後。”
　　諸葛亮點點頭，“使君是胸有大誌之人，自然不會絕後，此乃天意，喻示使君必事業有成。”
　　劉備嘆了口氣道：“備勞碌半生，至今壹無所成，心已冷，不再有基業之念，只求後半生能平安度過。”
　　諸葛亮笑了起來，“皇叔何出頹廢之言，當年與皇叔並世之諸侯何其之多，袁術、袁紹、呂布、張繡等等，皆壹壹敗亡，惟獨皇叔尚存，雖屢遇挫折，但堅忍不拔，更加令人欽佩，連曹操也贊皇叔為世間英雄。”
　　劉備臉上露出壹絲苦笑，“世間從來都是以成敗論英雄，我屢戰屢敗，何當得起英雄二字。”
　　“或許不久的將來，皇叔就當得起英雄二字了。”
　　劉備精神壹振，連忙問道：“先生此言何意？”
　　諸葛亮笑了笑反問道：“皇叔是否在為琦公子發愁？”
　　壹句話點中了劉備的心病，他心中更加急迫，慌忙問道：“先生能否明示劉備？”
　　諸葛亮卻賣了關子，笑而不答，不管劉備態度怎麽懇切，諸葛亮只是輕搖羽扇，微微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