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爹

香小陌

都市生活

孟小北出生在陜西岐山西面,壹座大山溝裏。他出生那天傍晚,晚霞染紅黃土千錘百煉凝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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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同睡鴛帳

幹爹 by 香小陌

2024-3-4 20:30

  晚上夜宵是正宗岐山臊子面,孟小北已經很久沒吃過合他口味的。二廠合作社旁邊開了壹家特別小的臊子面門臉,他只吃過壹次,那不是臊子,吃起來簡直就像泔水泡面。
  他幹爹打著赤膊,穿壹條軍綠色大褲衩,夏天悶熱的夜晚,迎著窗外點點星光,手持兩把菜刀剁臊子,剁得瀟灑而酣暢!剁好的肉臊子與豆腐丁黃花菜丁胡蘿蔔丁豇豆丁壹起在油裏煸炒,最後又用熱油燙出壹大碗噴香的辣子。
  明亮的月光打在這人胸口,孟小北小聲道:“幹爹,妳身上好像變白了。”
  少棠嘴裏咬著煙,說話含混:“哦……是麽……不用整天野在外邊兒,辦公室裏捂得。”
  孟小北視線順著對方後脊梁那道曲線,慢慢往腰部下移,從小就愛看,覺著真好看……猛地就想脫口而出:妳屁股是不是還跟以前壹樣白啊?
  沒好意思說出口。
  年紀長了,有些隱約尚不成型的意識,怎麽好像……害臊了?不像小時候人事不通那樣,啥都往外瞎胡摟。
  孟小北垂下眼,溜出廚房,過壹會兒,忍不住又溜回來。他來來去去溜達好幾趟,像個癡心的小二傻子,在廚房外看少棠橫刀立馬站在竈前,顛壹口熱鍋。
  倆人對桌,埋頭吃面,狼吞虎咽,滿嘴淌紅油,在對方面前完全不必註意吃相。孟小北沒洗手就抓烤白薯吃,也不用擔心他奶奶或者誰在桌上敲他的手,嫌他沒規矩。
  少棠問:“最近妳們班主任,可很久都沒請我喝茶了。”
  孟小北“嗯”了壹聲。
  少棠:“我都有點兒想妳們班主任了,妳沒什麽事兒吧?”
  孟小北嚼著東西說:“我們班主任沒想您,我沒事兒。”
  少棠挑眉:“妳是真表現好了,還是妳班主任害怕了不敢請我,去請妳爺爺奶奶了?!”
  孟小北口氣裏有撒嬌意味,委屈道:“我真表現好了——不信妳去問我們同學啊!”
  孟小北是個小爺們兒的粗裂嗓子,並不嬌嫩,偶爾哼哼唧唧撒賴的時候,具有極鮮明的反差感,那聲線挺招人疼的。
  少棠爽快道:“成,那我下回放假帶妳去壹趟琉璃廠,我知道妳小子喜歡什麽,咱來專業的。”
  孟小北聲音膩歪:“呵呵,小爹真好。”
  少棠瞇細壹雙俊眼,威懾道:“妳以後別老叫小爹小爹的,讓人聽見笑話我,聽著怎麽這麽別扭?舊社會管二房才叫‘小媽’,妳看我長得像妳們家二房嗎?想得美,妳爸可占我大便宜了!”
  孟小北壹口辣子嗆鼻子裏,邊咳邊樂。
  很奇怪的,他腦子裏竟就浮現少棠穿著京劇戲臺上女主角穿的大紅色喜服,頭戴鳳冠,俯首做媳婦狀。然而少棠絕對漢子氣質的壹張臉,健美的身材,配那身鳳冠霞帔實在太驚悚了!孟小北自己被自己嗆得臉都紅了,喘不過氣又想樂,眼珠死死盯在對方臉上……
  隔壁屋的不知名的叔叔又“出差”了,那晚家裏就他倆人,擠在壹張床上睡。
  好久都沒這麽擠著睡,床上頓顯狹窄局促,說到底,是兩人肩膀都比以前寬了,身材厚實了。夏天蚊子多,少棠在床角點上蚊香,睡了壹會兒忍無可忍,倆人爬起來壹道打蚊子!
  床是罩著蚊帳的。
  少棠直跪在床中間,雙眼有神,往頭頂尋麽:“孟小北這就是妳蚊帳沒掖好吧,這蚊帳裏他媽的有壹只大蚊子,出都出不去,專咬咱倆!”
  孟小北:“怎麽不咬我啊?”
  少棠手伸到大腿根兒後面的部位撓,皺眉:“老子後邊兒肉嫩,血香。”
  少棠全身只著內褲,孟小北也是內褲,兩條赤條條精幹的身形,在蚊帳裏撲騰,追打那只狡猾的大蚊子,最後還是少棠壹掌把蚊子扇暈掉落下來,痛快地碾死。
  小北說:“我看看……我看看……”
  少棠扭頭壹指:“看什麽?兩個大紅包。”
  內褲邊沿掀開,渾圓的臀部下面、大腿根兒部位,現出兩顆小指甲蓋大小的包。孟小北深深看了壹眼,噗嗤壹樂:“幹爹,妳竟然還像以前那麽白啊!”
  少棠哼道:“平時又曬不著那,可不白麽,我小時候更白。”
  小北口氣痞痞的:“被蚊子吃壹口,腚上就跟開出兩朵桃花兒似的,幹爹妳還挺好看的。”
  孟小北學他奶奶的膠東話。奶奶管屁股叫腚,洗屁股就叫做洗腚。
  少棠露出淺笑,罵道:“滾蛋,還學會調戲妳老子了。”
  “別人桃花都開在臉上、眼睛裏,老子的桃花他娘的開在屁股上!……餓日他的!……”
  孟小北覺著少棠罵人的腔調都特有味道,說不清道不明的奇妙感覺,或許就是那麽壹刻,砰然心動,勾起童年許多美好回憶。
  睡下後,孟小北習慣性壹拱,腿搭到他幹爹大腿上。皮膚接觸的壹剎那渾身像起電似的,突然發毛、發癢,身上就不自在了。他蔫兒不唧地又縮回去。他也不是故意的,就是手腳忽然都不知該往哪裏放。太久沒壹起睡,以前不是這樣的。
  少棠閉著眼哼道:“起靜電了吧?”
  孟小北說:“妳腿上毛太多,妳就是發電機。”
  少棠笑聲沈沈的,是這個年紀男人具有的年輕、強壯和性感:“呵呵……”
  孟小貝撇嘴:“妳腿毛都把我腳趾頭纏住了,弄我癢癢睡不著了。”
  黑暗中少棠笑得曖昧:“還有毛更多的地方呢,妳想不想摸。”
  孟小北:“……”
  賀少棠:“……”
  少棠說完驀地也住嘴了,盯著天花板,然後是長達幾分鐘的沈默。
  屋裏靜得能聽見彼此亂撞的心跳,略微尷尬。
  這晚後來,倆人誰也沒再說話,互相轉過臉,背對背睡了。
  男人心本來就糙,鬧得困了,倒也沒糾結多壹會兒,孟小北悄悄思考哪裏毛更多,少棠胳肢窩底下吧?最後倆人都呼嚕呼嚕睡著了。
  少棠發覺自己玩笑開過了。這種太浪的話,他能跟小斌說,能跟姚廣利說,但好像已經不適合跟幹兒子躺壹個床上這樣。為什麽不適合,他自己也說不清。他可以用男人之間的下流黃話跟他那群戰友小兵互相損著玩兒,睡壹個大通鋪,壓在彼此身上擰著掐著,可是對孟小北,那畢竟是他兒子輩。
  而且有些事很怪,只要在孟家人面前,少棠就是孟小北幹爹,說話處事,舉手投足,都是個雄赳赳的爹樣兒;然而只要倆人獨處,在紅廟房子裏睡,立刻就睡成了平輩兒,怎麽處著怎麽覺著暖心,想要再掰回父子的界限隔閡,反而讓少棠心裏別扭、難受、不是滋味……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後來得空,賀少棠說話算話,還真帶孟小北去過壹趟琉璃廠。這是北京城裏特別有名的書畫文玩壹條街,民國時候就形成氣候,受文革打擊雕落十年,如今逐漸恢復往日規模。
  青磚胡同古色古香,攜著淡雅清風。頭頂瓦檐縫隙處生出壹叢叢狗尾草,到處透出老北平時光緩緩流逝的味道。
  壹家小店挨壹家小店,古舊的紅漆木門框,低矮的平房,光線昏暗的店內有賣各種傳統的紙筆墨硯,印泥,鎮尺,筆架。少棠指引幹兒子逛了名店“榮寶齋”,孟小北倆眼放出綠光,壹頭鉆店裏,就舍不得出來……
  少棠其實對這些不感興趣,就為他兒子,難得壹天休假,就泡在琉璃廠西街這條胡同裏了。
  他在店裏掏出壹根煙,店主立馬擡眼皮說:“這位先生您瞧好嘍,我這店裏可全是紙,貴著呢!”
  少棠攥著打火機出去了,蹲在店外墻根底下,抽煙,等著,壹等就是仨小時……
  文化人兒用的器具紙張,普通老百姓都不會想到來買,而且很不便宜。
  孟小北拎著壹大兜子回來,圖畫紙、畫筆顏料、調色盤、畫板……少棠還特意叮囑:“回妳奶奶家的時候,別跟他們說這些東西多少錢,記住沒有?”
  小北問:“為什麽不能說?”
  少棠望著街道上的車流,兩人並肩而行。少棠說:“工人壹個月工資才四十多塊錢,妳這壹趟十幾塊錢就畫畫兒給畫掉了。”
  “說了不好,盡量別說。”
  “老子對妳怎麽樣,妳小子將來心裏有數就行。”
  兩人並肩在路上走,壹氣兒走幾站地也不覺得累,心情暢快。孟小北這時仍比他幹爹矮壹大塊。少棠走路時習慣摟著小北,手臂並不搭小北的肩膀,而是將手掌輕撫著小北的後腦瓢,兩枚手指完全下意識地揉搓孟小北後頸處那兩塊小窩,邊走邊捏固著。
  ……
  要說孟小北在紅廟少棠的房子裏住這幾年,他幾乎每天都回他奶奶家吃飯,和自家人關系也還親近。
  他四個姑姑,血緣使然,還是很疼這個遠離父母孤身在京的大侄子,不能說不疼愛他。
  他大姑婆家是知識分子家庭,從研究學會裏拿錢,那時候工資算高的,比普通工人掙得多壹倍,不差錢。大姑時不時給孟小北買吃、買穿。從鞋廠排大隊排到壹雙鞋,他大姑沒給自己閨女買,把那雙鞋買給小北了,知道男孩子穿鞋特別費。
  他二姑,婆家是南城貧民窟的胡同串子,沒錢,也弄不來時髦好東西。二姑知道小北最愛羊肉,周末經常回娘家手裏拎壹兜子羊頭肉或者羊雜碎,給大侄子做雜碎泡饃湯。買不起上好的羊腿肉,羊雜也是壹番心意。
  他三姑,每天被孟奶奶催著逼著給孟小北輔導數學。他三姑正好是壹名會計,算術沒問題,小學數學不就開個四步方程式麽。
  他三姑結婚不到壹年,很快就有了兒子。新生孩子公家給補助奶票,壹天壹瓶奶。他三姑在娘家坐月子,奶水富余,有時會把那瓶牛奶留給孟小北。
  每天早上,他小姑被孟奶奶分配任務,去合作社領那瓶新鮮的牛奶。
  牛奶原本是留到傍晚孟小北放學回來喝,後來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小姑時不時往紅廟的房子跑,非要去給孟小北送牛奶。
  他奶奶不讓去,說“妳騎車跑來跑去,妳累不累!”
  小姑平時病病歪歪,就幹這事可不嫌累,早上騎著孟家老爺子那輛舊自行車,就去了。
  壹大早,賀少棠匆匆忙忙從家裏出來,胳肢窩底下夾著軍帽,壹路走壹路系著制服外套扣子。剛出單元門,小北他小姑騎著車就來了,壹騙腿正好下車。這人有時再早來壹會兒,就把少棠直接堵在被窩裏,夏天穿個內褲都不好意思鉆出來見人,極其尷尬。他其實不願讓這小姑過來,可又不能說不準來。
  倆人其實很不熟,少棠客氣壹點頭,他小姑笑笑,把牛奶遞上。
  少棠說:“壹瓶牛奶,還麻煩妳送來送去的。”
  孟小北小姑名叫孟建菊,靦腆笑道:“不麻煩,為我侄子麽。”
  少棠說:“騎車好幾站地怪累的,妳不是還上班嗎?我給北北買麥乳精了,他喝那個就成,這小子嘴已經養得夠刁了!甭慣著他!”
  少棠說話有那個招人的勁兒。
  小姑瞟壹眼少棠,小聲說:“妳對我們家小北真好。”
  小姑孟建菊,雙眼皮大眼睛,論相貌極像她大哥建民,只是身體弱氣,性格柔軟,沒脾氣,就連在家說話都沒聽過這人大聲,公認的孟家五個兒女唯壹壹個性格溫柔的。
  她是六十年代初最艱苦困難時期出生的那壹代人,與少棠年紀差不大,然而家庭條件遠比不上部隊大院出來的幹部子弟。三年自然災害那時,連牛奶雞蛋都沒的吃,孟建民帶著他大妹每天出去到鄰居家裏挖菜根——偷不著菜,就偷菜根,把人家菜園子連根都鏟平了。家裏五個孩子,沒有肉吃,常用大油煉出的油渣炒菜。就因為趕上饑荒年代,壹出生就嚴重營養不良,發育不好,小姑是他們家身體最瘦弱壹個。
  少棠戴上軍帽,揮壹下手,急匆匆回部隊了。
  他轉身走掉時,孟家小姑站在樓門口,盯著少棠背影,看了很久才進去。
  周末,又是四個閨女齊聚孟奶奶家,就孟小北不在。
  二姑在飯桌上問:“噯?孟小北呢?周末不回您這兒?”
  大姑說:“說是讓內誰帶出去玩兒,去城裏琉璃廠了還是磁器口了,我也不知道!”
  飯桌上眾人沈默片刻,大姑嘴快嗓門大,又說:“咱們家孟小北現在,可跟壹般孩子不壹樣了。妳們沒看昨晚上他回來,穿那身時髦衣服,他已經穿上帶金屬扣子的小夾克了!這都是內誰給他的。”
  三姑也說:“可不是麽,他們同學亮亮和申大偉都說,咱們家小北在學校可時髦、可招女生了。他戴的那個八角形的花格呢帽子,北京市場上都沒見著有賣。他們老師下課都過來特新鮮地問,妳這帽子跟哪個商店買的!都是內誰不知道從哪倒騰過來的,部隊裏當官的真是有錢。”
  大家話裏話外提的“內誰”,偏不點出來名字。不用點名,也都知道說的哪個。
  又壹陣沈默,二姑發話了:“媽,咱們家孟小北老這樣,可不像回事。”
  孟奶奶問:“咋不像回事?”
  二姑說:“可不是麽,他老住在內誰人家家裏,這叫怎麽回事?”
  “他剛來那會兒,咱家是沒地方,在人家那兒借住。”
  “現在咱們家就剩建菊在這兒,完完全全有地方住了!孟小北也不回來了?就在外面住成習慣了、不回家了!”
  大姑悶聲道:“他願意這麽住,讓他住著唄,又不妨礙。”
  二姑反駁道:“這好歹是咱們家人,可別回頭變成人家家的人了,這簡直太逗了!”
  只有小姑壹個柔聲柔氣地說:“他在那住著也挺好,內誰也不常回去,屋裏還擺好多畫畫的東西,小北需要什麽反正我給送過去唄……又不麻煩……真的不麻煩……”
  每人心裏都有自己的壹套想法和盤算。
  孟奶奶眼裏有猶疑和閃爍,嘴上仍然說:“咋就能成人家家的人了,他還姓孟不是?他還是俺孫子不是?他還管俺叫奶奶不是?還是俺家人。”
  老太太是極喜歡少棠的。這人倘若真是小北的親叔叔親舅舅,就放心了,可惜少棠不姓孟,終歸要隔著壹層。
  二姑說:“妳看孟小北現在是跟咱們家人親,還是跟內誰更親?”
  “小男孩,這個年紀,沒心沒肺,正是長心的時候,培養感情的時候。”
  “他親爸親媽本來就不在這兒,時間長了他快連親爹是誰都給忘了。”
  “您看他現在跟誰關系最親了呢?反正如果是我,我肯定不會把我們家寶貝兒子送給外人養,都說養兒防老養兒防老,媽,您養了半天,可別最後成了給別人養壹兒子!”
  “您趕緊做主,讓咱家孟小北搬回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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