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0章 無膽之輩

　　……
　　雪剛化，北平的初春很冷。
　　壹群讀書人站在巷子的外面跺腳，三三兩兩的在低聲交談著。
　　巷子口很窄，壹輛馬車進去就堵住了大半。
　　顯然這裏面住著的大多是普通人家。
　　兩個東廠的番子本是在巷子外面監控的，卻被這群讀書人給擠到了邊上，因為上面有交代，所以忍住了動手的打算。
　　“聽說這位蘭大人乃是鐵骨錚錚之輩，可惜死於謀殺，憾甚！”
　　“他昨日去了方家，聽說被興和伯當眾折辱卻寧折不屈，最後被興和伯惱羞成怒的趕了出來。”
　　“那人睚眥必報，手下有身手厲害的家丁，要殺蘭大人輕而易舉。”
　　“蘭大人就是去請求他關閉書院，頭也磕了，最後落到這個結局，在下覺得不公！”
　　“是不公，可咱們能有什麽辦法？”
　　“怎麽沒有辦法？咱們去請見陛下！”
　　“別胡說，那是逼迫君王！”
　　“那就去堵方家！咱們那麽多人，他那幾個家丁能管什麽用？諸君可有敢去的嗎？”
　　“不用去了……”
　　“為何？呃……”
　　馬蹄踩在濕潤的地上悄無聲息，方醒面無表情的策馬而來。
　　“他……他還敢來？”
　　大白馬今天格外的優雅，馬蹄擡起、落下，步步皆是壹個節奏。
　　壹百多人，居然被這壹人壹騎的氣勢給壓住了。
　　壹直等方醒騎馬到了人群的前方時，壹個男子才尖叫道：“方醒，妳殺了蘭大人！”
　　“嗯？”
　　方醒目光壹轉，居高臨下的看著這人道：“妳是刑部的？還是大理寺的？”
　　這人滿臉激憤之色道：“昨日蘭大人得罪了妳，晚上就被人勒死在家中，興和伯，蘭大人和別人無冤無仇，誰會殺他？不是妳又是誰？”
　　“對！不是妳是誰？”
　　方醒看著這些心思各異的讀書人，只覺得大明的未來堪憂。
　　“誰主張，誰舉證，無緣無故去攀誣壹位伯爵，妳等可知是何罪名嗎？剝了妳們的衣裳都不止！”
　　“閃開！”
　　方醒壹聲斷喝，這群讀書人居然就閃到了兩邊，可他卻沒有壹點兒愉悅，只覺得悲哀。
　　進了巷子，方醒突然策馬轉過來，說道：“妳們比不上蘭堅，他至少敢於堅持自己認為是正確的東西，而妳們卻要靠著人多，想著法不責眾，有人頂在前面才敢出頭，這般作為，大明要妳等何用？”
　　這幾句話殘忍的揭穿了這些讀書人的心思，頓時各種反饋都來了。
　　有人面紅耳赤，有人轉過頭去，羞愧難當……
　　可有人卻喊道：“諸君，今日就讓我等為大明除此禍害吧！”
　　“好！”
　　“誰在說好？”
　　方醒端坐馬上，目光冷冰冰的掃了壹圈。
　　鴉雀無聲！這些人想起方醒的戰績，沒有誰敢第壹個出頭。
　　“無膽之輩！”
　　方醒搖搖頭，策馬掉頭進去。
　　巷子口剛才被這些讀書人擠出去的兩個番子馬上就開始了嘲諷。
　　“喲！剛才可是不得了，現在興和伯來了，妳們咋就不敢咋呼了呢？去啊！怎麽不敢去了？”
　　“法不責眾，等人出頭，興和伯果然是了解妳們，哈哈哈哈！”
　　剛被方醒震懾，現在再被東廠的番子擠兌，當場就有壹半多人掩面而去，剩下的也是面面相覷，最後互相打氣鼓勁，也不知道留在這裏想幹嘛。
　　蘭堅家的住處有些狹窄，所謂的院子，不過是能站十幾個人罷了。
　　當方醒到時，外面已經被東廠的人給封住了，看到方醒後，有人進去稟告。
　　稍後，這人出來說道：“興和伯請進。”
　　方醒下馬進去，辛老七等人不用招呼，就在外面等著。
　　五間屋子，這就是壹家人的住所。
　　壹個女人牽著個七八歲的男孩站在中間，目光呆滯的看著院子右側的門板。
　　門板上躺著面色發青的蘭堅，他額頭上的布已經被解開，露出了壹個結疤的長條傷口。
　　那五間屋子不斷的有人進出，孫祥也出來了，看到方醒後，他拱手道：“興和伯到此何事？”
　　不等方醒回答，那個女人就猛的回身盯著方醒，那眼中的仇恨簡直就如同是火焰般的在灼燒著。
　　“是妳！是妳殺了我的夫君！”
　　方醒垂眸道：“方某若是想殺人，也不會蠢笨到當天下手。”
　　仇恨能蒙蔽人的智商，可有些人卻能被刺激的思路大開。
　　“不是妳是誰？正是妳利用了這種想法，殺人脫身，方醒，我跟妳拼了！”
　　女人松開男孩，從懷裏摸出壹把剪刀沖了過來。
　　方醒皺眉道：“孫公公，這可是妳的事。”
　　女人的身形跌跌撞撞的，方醒只是輕輕壹閃就避開了。
　　她沖到前方，止不住沖勢，壹下就撲倒在地上，突然捶打著地面，嚎哭著。
　　“夫君，您為何要去啊！您讓妾身可如何是好啊！各位大人，求求妳們幫我殺了他吧！殺了他！”
　　這哭嚎聲中帶著絕望和不甘，讓人心生惻然。
　　“娘！娘！”
　　那個男孩跑過去抓住女人的手哭到：“娘，爹還不醒，妳快起來，和孩兒壹起去喚醒爹爹……”
　　大人和孩子的嚎哭聲震天響，可刑部和東廠的查案官吏都視而不見，冷漠的在尋找著線索。
　　孫祥嘆道：“這對母子此後只能漂泊無依，可憐啊！”
　　這年頭女人要是回娘家也行，可得看娘家是否得力，不得力回去只會遭白眼。
　　方醒走過去，蹲在地上說道：“我發誓，若蘭堅是我殺的，或是我的主意，那就讓我永世不得輪回！”
　　女人的嚎哭中斷了，她慢慢的爬起來整理衣服，方醒起身退後避開。
　　“那是誰？興和伯，您告訴我那是誰？”
　　方醒以興和伯之尊，對著壹個剛死去丈夫的孤苦女人發誓，這出乎了孫祥的預料。他心中微微壹嘆，然後就進去問道：“可找到蛛絲馬跡了？”
　　這是“書房”，而且是自己隔出來的書房，很小。
　　三個男子正在裏面尋索，聞言說道：“公公，只是在窗戶下面發現了腳印。”
　　“公公您看。”
　　孫祥走到窗戶邊，那男子指著窗下說道：“當時蘭堅坐在書桌邊看書，此人站在窗戶邊上悄然推開了窗戶，而蘭堅居然沒有察覺，可見手段高超。”
　　“說重點！”
　　孫祥皺眉道，那男子趕緊說道：“這人沒進來，應該是用了草原上套馬的法子，直接用繩子套住了蘭堅的脖頸，壹直拖到了窗戶邊，活活的把他給勒死在這裏。您看窗戶上還有摩擦掙紮的痕跡，而且還有幾縷殘線。”
　　“然後這人用了竹竿把繩子挑過了房梁，自己壹拉，就把蘭堅給拉上去了，可他最後只得把繩子的壹頭捆在了窗欞上，這就是線索。”
　　“根據這些能找到人嗎？”
　　孫祥問道。
　　“呃……”
　　男子窘迫的道：“公公，那不可能，只能通過這些斷定蘭堅死於謀殺，至於兇手，還得要從蘭堅的仇家去尋摸，或是在京城中搜索草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