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八章 新糧種的來歷

　　伊鐸雙手反綁，被吊在房梁下，渾身傷痕累累，壹雙眼睛已經腫得睜不開了。
　　李欽載離開前，跟伊鐸和顏悅色聊過壹陣。
　　伊鐸仍是壹副不老實的樣子，顧左右而言他，不管李欽載如何許諾壹定保他平安，伊鐸仍然不肯說出新糧種的下落。
　　李欽載失望之余，就不必對他客氣了。
　　沒什麽仁義道德可講，更不需要考慮是否禍及無辜。
　　不論伊鐸是否無辜，匹夫懷璧其罪，為了大唐世世代代的百姓，李欽載也必須不擇手段從他嘴裏掏出秘密來。
　　不得不說，伊鐸盡管看起來不老實，可他卻是條漢子，劉阿四親自動手拷問，揍得手都軟了，伊鐸仍死活不開口。
　　大約伊鐸心裏也清楚，這是他唯壹的保命籌碼了，受再重的刑罰，他終究能活下去，可壹旦招認了，那麽他的性命肯定走到頭了。
　　至於李欽載的承諾，伊鐸壹個字都不會信。
　　壹天壹夜的拷問，伊鐸被揍了個半死，紫奴走進屋子時，見到的便是伊鐸的這副慘狀。
　　紫奴皺了皺眉，不自禁地往後退了壹步。
　　這些年寄居吐蕃籬下，雖說見過不少世面，但這血淋淋的世面她還是見得不多，而且女子天生對這種慘狀感到厭惡和害怕。
　　在門口站了壹會兒，紫奴深吸了口氣，忍住惡心再次走進去。
　　伊鐸雙手被吊在房梁下，腦袋無力地耷拉著，看起來好像斷了氣。
　　紫奴身後的劉阿四笑了笑，道：“二夫人莫擔心，這貨沒死，小人下手留了分寸，絕不會讓他斷氣的。”
　　說話間，伊鐸發出痛苦的呻吟聲，腦袋奮力地擡了起來，從模糊的視線裏發現紫奴站在他面前，伊鐸頓時如見救星。
　　“紫奴姑娘，救我，求求妳，我沒做傷天害理的事，唐國貴人為何如此害我？天理不公！”
　　紫奴皺眉看著他，緩緩道：“伊鐸，從我當初從吐火羅救下妳，妳便隱瞞了我許多事，有些事我並不在乎，隱瞞便隱瞞，我還是壹路將妳護送至大唐。”
　　“可妳在我男人面前也不老實，這就不對了，我男人的脾氣可沒那麽好，事關家國社稷，看在我從吐火羅將妳壹路護送至大唐的份上，我只問妳幾個問題，妳最好如實答我。”
　　伊鐸似乎知道她要問什麽，腦袋繼續耷拉下去，默不出聲。
　　紫奴嘆道：“我男人的話，妳或許信不過，我的話妳信得過嗎？我可以向妳許諾，妳若老實招認，我可保妳活命，此生做個悠閑的富家翁，如何？”
　　伊鐸終於緩緩擡頭，掙紮許久，才輕聲道：“紫奴姑娘對我有救命之恩，在下不敢不報，可姑娘應該清楚，我僅剩最後壹個籌碼了，若說出來，我對唐國貴人，對妳，對所有人，都沒了價值，我的命也就保不住了。”
　　紫奴加重了語氣，道：“我說過，只要妳老實招了，我會保妳性命。”
　　伊鐸慘然壹笑：“姑娘亦非唐國人，在這裏無權無勢，那麽多人要我的命，妳如何保我？”
　　紫奴不由啞然。
　　接著伊鐸又道：“姑娘對我有大恩，我願再獻壹言。”
　　紫奴急忙道：“妳說。”
　　伊鐸低聲道：“新糧種的事，是真的。它是我從吐火羅另壹位商人手中取得，此物葉寬，聚傘狀，壹株產種兩到四粒……”
　　“壹年可兩熟，其果結於地中，外呈暗紅色，可生食，亦可熟煮，生者津脆，熟者粉糯，其味微甜，畝產較之主糧更高，尤可廣種耐瘠，不侵良田。”
　　紫奴是公主身份，對農事並不熟悉，聞言並無驚訝之色，她只想從伊鐸嘴裏得到更多的信息，幫李欽載解決這樁麻煩。
　　於是紫奴繼續問道：“按理說，此物在西域和唐國都不存在，妳是如何得到此物的？”
　　伊鐸咳了幾聲，壹絲血水從嘴角留下，卻慘笑道：“數年前，壹個吐火羅商人被當地權貴所欺，家產盡被霸占，商人不得已只好逃了出去，壹路南下入天竺，然時年天竺各小國征戰不休，商人難以立身，於是雇船西去……”
　　“壹路不知經歷多少艱險，大海上航行數月後，那商人莫名來到壹個全是昆侖黑奴的陸地，商人不知那是何處，剛登上岸，便被當地土著執矛而追殺。”
　　“商人與所雇的水手隨從們在那片陌生的陸地上到處躲藏，餓了便在當地土著種植的田地裏偷吃，恰巧便被他發現了此物，可生食亦可熟煮，靠著它的續命，商人和隨從們才回到船上，倉惶拔錨逃走。”
　　“臨走之前，商人留了意，偷了幾株此物的種子，又運了壹些泥土，在船上種植培育，後來幾經輾轉，回到了吐火羅……”
　　紫奴皺眉道：“那片陌生的陸地，商人難道從未聽說過？連個名字都沒有嗎？”
　　伊鐸斷然道：“沒有名字，他甚至都不知道那是陸地還是島嶼，畢竟他登岸之後便被土著追殺，躲藏的範圍也僅僅是方圓數裏之內。”
　　紫奴道：“也就是說，商人此行唯壹的收獲，便是那新糧種？”
　　“是。”
　　“妳是如何從商人手中得到的？”
　　伊鐸目光閃躲，又不出聲了。
　　紫奴盯著他的眼睛，見他心虛的模樣，頓知他得到新糧種的手段恐怕不是很光彩。
　　輕哼壹聲，紫奴又問道：“那麽，新糧種在何處？妳藏到什麽地方了？”
　　伊鐸仍不出聲。
　　顯然這是他的底線，在性命沒得到保障之前，他是萬萬不肯說出口的。
　　紫奴又問了兩遍，伊鐸仍不肯說，她這才無奈放棄。
　　離開屋子，紫奴囑咐劉阿四可適當善待他，等李欽載回來再定奪。
　　今日的審問多少還是有壹些收獲的，雖然沒得到新糧種的下落，可畢竟知道了它的來歷，以紫奴的眼光判斷，伊鐸今日說的話多半是真實的。
　　伊鐸也需要證實新糧種的存在，讓李欽載更重視，如此才能讓自己僅有的保命籌碼變得更有分量。
　　今日審問伊鐸有收獲，是不是也算幫到了李欽載？
　　紫奴壹想到這裏，心裏頓時美滋滋的。
　　又想到伊鐸是她無意間從吐火羅救下來的，若她不救，伊鐸早已死在吐火羅了，新糧種從此湮沒於塵世，不會再出現在這世上。
　　如此說來，自己對李欽載的幫助更大了。
　　想到這裏，紫奴心裏更美了。
　　不愧是本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