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四章 除爵去號

　　奔放的年代，是從上而下的。
　　天子權貴們的開放思想，造就大唐朝野間的胸襟大度和民風樸實，大唐才會成為中國歷史上壹個如詩般的夢幻朝代，仿佛歷史上壹切的美好都聚集在這兩百年間了。
　　君王的開明是不可掩飾的重要作用。
　　從李世民到李治，兩代帝王都完美地展現了何謂帝王胸襟。
　　包括對待男女情事，李治也表現出極大的寬容。
　　很幸運，李欽載和金鄉出生在這個年代，若換了另壹個對禮法稍顯嚴苛的朝代，李欽載和金鄉就算不被拿入宗正寺問罪，至少也該浸豬籠。
　　相比之下，李治確實顯得很寬容了。
　　對他來說，道德禮法跟純粹的男女之情比起來，根本不值壹提，禮法必須向男女之情讓路。
　　事實上，李治自己也是這麽幹的。
　　看看他這些年亂七八糟的男女關系就知道，他也是管不住褲襠的貨，李欽載還只是多娶壹個宗親之女，李治連輩分都壹通亂搞了，兩人相比起來，李欽載簡直是世間碩果僅存的純情少男。
　　純情少男這點小小的男女之情，當然要成全，屁大點事兒，搞得滿城風雨的，有必要嗎？讓他得逞不就完了。
　　“便傳旨宗正寺和禮部，著除金鄉縣主之號吧。”李治望著武後道。
　　武後嗯了壹聲，道：“不過師出當有名，總要有個理由吧？不然莫名其妙除了縣主的號，難掩悠悠眾口，朝臣們會說得很難聽的。”
　　這下李治犯愁了，金鄉縣主老老實實壹個女子，性格溫婉柔靜，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天家有什麽理由廢了她的縣主之號？
　　金鄉恬靜地笑了笑，道：“陛下不必為難，隨便編造壹個理由都可，臣女既已不要縣主之爵，名聲清譽皆是雲煙，理由再難聽也不過是身後事。”
　　李治皺眉道：“終歸要有個拿得出手的理由，比如……犯了什麽事？”
　　武後也難住了，苦笑道：“陛下看金鄉縣主老實乖巧的樣子，看模樣就知道，她不可能犯什麽事……”
　　金鄉看了看兩位天家夫妻，沈吟片刻，小心翼翼地道：“臣女有個建議，若陛下和皇後不反對的話，臣女這就回家，親自點火把王府再燒壹次，如此重大的罪過，夠除我的縣主之號了吧？”
　　李治和武後驚愕地看著她，良久，李治嘴角抽搐了壹下，嘆道：“真看不出來，妳是個狠人吶！”
　　金鄉羞怯地垂下頭去，低聲道：“我沒幹過這事，若真要做，怕是要請李欽載幫幫忙，他是放火的行家……”
　　武後失笑道：“多好的女子，跟了李欽載後也學壞了，以後嫁進李家，當謹守心中僅存的正氣，莫被帶入魔道。”
　　李治瞥了她壹眼，沒吱聲兒。
　　武後笑吟吟地望向李治，道：“陛下，臣妾覺得，除縣主號的理由就不必找了，徑自下旨便是。”
　　李治皺眉：“若無理由……”
　　武後笑中帶了幾分傲氣：“天家的旨意，有必要跟朝臣們解釋得那麽清楚麽？天威不可違，天意不可測，除號就是除號，天家自己的事，與朝臣何幹？誰若不滿意，自己上奏疏來辯。”
　　李治兩眼壹亮，豁然開朗。
　　對呀，我是皇帝，用得著跟他們廢話麽？
　　再次望向金鄉縣主，李治神情嚴肅地道：“妳可想清楚了，朕的旨意壹下，斷難更改，若想恢復縣主之號，幾乎不可能了。”
　　金鄉俏臉閃過喜色，拜伏於地道：“多謝陛下皇後成全，臣女萬死無悔。”
　　……
　　壹道聖旨從太極宮發往宗正寺和禮部。
　　聖旨很簡單，只有壹句話，“著去金鄉縣主之號，並除宗室籍。”
　　壹句話，金鄉縣主從高高在上的宗親之女，瞬間成為壹介平民白身，連宗親的籍號都除去了，也就是說，從此以後，她與大唐天家宗親再無關系。
　　聖旨出宮，宗正寺和禮部震動，有司諸官員紛紛上疏詢問理由，然而這次的聖旨很霸道，根本沒給任何理由。
　　除號就是除號，天家的家務事，用得著跟妳們外臣解釋麽？
　　當然，能混朝堂的都是成了精的人物，結合長安城最近幾日的傳聞，英國公之孫與金鄉縣主之間的韻事，有司諸官員頓時仿佛明白了什麽。
　　想通之後不由愈發吃驚。
　　為了李欽載，金鄉竟連縣主都不要了麽？為了壹個男人，她怎會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
　　閨女這麽任性，滕王也不管管？大嘴巴抽她呀。
　　別人的想象在第壹層，更聰明的官員卻已想到了第五層。
　　他們立馬想到昨日風靡長安的《滕王閣序》，作者正是李欽載。
　　據說那座樓閣至今還只是壹片地基，李欽載更是連樓閣的影子都沒見過，卻寫下如此文采斐然，足以流傳千古的文章送給滕王……
　　幾件事結合起來，圍觀群眾不由愈發震驚。
　　什麽風流韻事，什麽《滕王閣序》，什麽除爵去號，從頭到尾都是壹個完整的局。
　　為了娶金鄉縣主，李欽載那貨也是真的很拼了。
　　至於嗎？為了壹個女子如此勞神費力，天下女子何其多矣，為何獨鐘於斯，還不惜耗費物力和才華，布下這麽壹個局。
　　更值得壹提的是，天子居然也跟著瘋。
　　大唐，真是壹個魔幻的朝代。
　　金鄉出了宮，神情有些復雜，既有終成眷屬的欣喜，又有悵然若失的失落。
　　獨自走過金水橋，出了宮門，孤獨地站在宮門外，金鄉神情怔忪地看著巍峨莊嚴的太極宮門，良久，突然掩面大哭起來。
　　壹雙溫暖的手撫上她的肩頭，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人便已被擁入寬闊的懷抱。
　　金鄉驚惶擡頭，卻見李欽載滿目柔情地註視著她。
　　金鄉心頭壹松，也不再顧忌周圍禁軍的目光，將頭埋在他懷裏放聲痛哭起來。
　　“李欽載，從今以後，我便只有妳了，妳若負我，我……我便親手殺了妳，然後陪妳壹起死！”
　　李欽載笑著嘆了口氣，寵溺地揉了揉她的亂發，笑道：“從今日始，妳這輩子都是我李欽載的女人，就算是死，也是我李家的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