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零七章 送妳壹朵小紅花

　　退？
　　退他姥姥！
　　前方哪怕是懸崖，是油鍋，是火海，陸四也不會退。
　　他真不怕死？
　　怕！
　　可退不得！
　　淮軍更退不得！
　　如同賽道上的選手，發令槍已經打響，誰能停，誰能回頭！
　　壹退，必死。
　　哪怕憑借高郵城真能扛住明軍，對淮軍來說，也是個死。
　　拿不下揚州，就是死局。
　　勒在脖子上的繩子再也解不開。
　　退，可以，卻必將給淮軍埋下崩潰的種子。
　　沒有組織可以，沒有紀律可以，沒有訓練可以，唯獨不能沒有勇氣。
　　勇氣，也是戰勝敵人的底氣！
　　哪裏來的勇氣，領頭的身先士卒而矣！
　　身上甲，數十斤重；手上刀，三斤重。
　　肩上擔，卻有千斤重。
　　壹人，壹刀，沿著人群分開的道路走到最前方。
　　長刀緩緩出鞘，這次不再是布條裹刀，而是雙手緊握刀把，刀尖朝下，刀刃朝內，目視遠方。
　　寒風、烏雲，生與死，在此壹戰！
　　陸四屏氣沈息，緊握刀把的雙手力量為之壹重。
　　生則中華兮，死則中華；
　　寸丹為重兮，七尺為輕！
　　目光無比堅定的陸四，壹定要解開脖子上的繩套，誰阻擋，就殺誰。
　　“日他媽媽的，大兄弟真他娘的……有種啊！”
　　“有種”是沐陽左大柱子對好漢的最高稱贊，壹口唾沫，壹付鐵甲，總喜歡與眾不同著裝的左潘安第二個站在了陸四身邊。
　　狂人？愚人？
　　不要命的人！
　　程霖穿了第三付鐵甲，陸兄弟說的對，他們如今只有向前，不可能再向後。
　　造反沒有回頭路！
　　“官兵人是多，可他們……也是兩條胳膊兩條腿吧？”
　　西溪郭嘯天看了看自己滿是裂口的右手，並沒有去披甲，而是徑直拿著手中的雙斧去了前面。
　　這對斧頭砍過很多樹，也砍過人。
　　“妳們看著我幹什麽？酒白喝了，肉白吃了？”
　　沈瞎子摸了摸亂糟糟的頭發，拿起了第四付鐵甲。
　　“吊不如人，膽要再不如人，就沒意思了。”草堰孫四自嘲壹笑，拿起了第五付鐵甲。
　　“妳們愛拿不拿，反正我拿壹付，鐵甲在身多條命。”孫武進“嘿嘿”壹聲，拿了第六付。
　　“咱們幾個可是紮黃巾的，不能叫他們給比下去吧？”
　　風字營隊官、大團人麻三拿了第七付。
　　“俺就不套了，俺壹射箭的，穿甲不方便。”徐傳超取下背在身上的長弓，仔細檢查起弓弦。
　　風字營另四個隊官拿走了四付鐵甲，旗牌隊的三個隊官也各領了壹付，還剩兩件鐵甲。
　　正當兩個頭領要上前拿時，旗牌隊卻走出壹個子並不高的士兵，操著壹口眾人不太聽懂的閩南話說道：“能不能把這兩件鐵甲讓給我們？”
　　“黃昭，妳要鐵甲幹什麽？”
　　剛剛穿好鐵甲的孫武進有些不快的看著部下這個福建降兵，要不是陸爺吩咐把會打銃的福建兵收在旗牌隊，他才不要這幫說話廢勁的福建人。
　　黃昭遲疑了下，低聲用夾生的官話道：“孫爺若能給將這兩件鐵甲給我們，我們當為淮軍死戰到底。”
　　“嗯？”
　　孫武進也是遲疑了壹下，看著黃昭的臉許久之後，點頭道：“那這兩件歸妳們。”
　　“謝孫爺！”
　　黃昭上前拿起壹付鐵甲，又朝隊伍中和自己壹起被俘的同伴楊祥看了眼，後者沒有說話直接走到車邊取了另壹付鐵甲，二人互相幫助對方穿上。
　　“這刀不行，”
　　黃昭看向孫武進，“孫爺，有斬馬刀嗎？”
　　孫武進“嘿”的壹聲：“我到哪弄斬馬刀？”
　　聽說沒有，黃昭有些失望，壹邊楊祥則悶聲說了句：“湊合用吧。”
　　黃昭微“嗯”壹聲，沒再說話。
　　鐵甲領完，車上的百具棉甲也被分了，另外兩輛車上的長短挨牌也被壹壹分發下去。
　　從南到北，壹支支武裝好的隊伍沿著官道兩側的麥地向“淮”字大旗集合。
　　人群氣氛很壓抑，但沒有人止步不前，也沒有人往後方流連顧盼，只因他們的帶頭人在南邊。
　　“陸兄弟，我們怎麽打贏？”程霖根本沒有回頭看有多少人選擇同他們拼命。
　　“靠緊我。”
　　陸四的答案就是這三個字，他也不知道怎麽打贏。
　　平原之地，無法設伏，只能硬拼硬，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
　　“如果我死了，妳指揮。妳死了，沈兄弟指揮……淮軍的大旗不能倒！”
　　陸四做了最壞的打算。
　　沒有人應聲，空氣中只有不時呼出的熱氣，隱約還有酒味。
　　吳友福帶人退了下來，看到“淮”字大旗下已經密密麻麻站立的人群，以及人群前壹身鐵甲屹立的陸四，他明顯有些錯愕，他以為主力已經向高郵撤了，沒想到，他們卻選擇壹戰。
　　“官兵的馬隊上來了！”
　　吳友福喊完這壹聲，就帶著他那哨人奔下官道，跳進了麥地邊的溝子。
　　“官兵的馬隊會不會直沖我們？”陸四側臉問孫武進。
　　“不會！”孫武進很肯定地回道。
　　“為什麽？”
　　陸四奇怪，騎兵沖步兵不是正常戰術麽。
　　“我們人多，他們人少，官兵腦子壞了才會硬沖我們。”
　　陸四壹想也是，淮軍雖不及官兵五分之壹，但也有兩千人，且已做好壹戰準備，而官兵馬隊就百人，憑什麽硬沖？
　　內心卻是有些失望，他還準備靠長竹篙給官兵馬隊壹個下馬威呢。
　　遠處，有蹄聲傳來。
　　隨著蹄聲越來越近，明顯看到南方有灰塵揚起。未幾，眾人視線中便有壹隊騎兵身影出現。
　　果如孫武進所料，那隊騎兵在發現前方竟有大股“賊人”時，並沒有愚蠢狂妄的拍馬來殺，而是遠遠勒停戰馬在那觀望。
　　“陸爺，他們是在等後面的大隊。”孫武進道。
　　陸四“嗯”了壹聲。
　　“阿欠！”
　　左大柱子的壹聲噴嚏來的很不是時候，把已經緊張的手心都出汗的眾人嚇了壹跳。
　　“大兄弟，要是咱們打贏了官兵，妳有什麽獎賞給我？”左大柱子表情很認真的看著陸四。
　　“送妳壹朵小紅花。”
　　陸四回答的樣子也很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