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劫孔救淮

　　同胡尚友奏報差不多的是，清山東巡撫方大猷也向清廷同樣稱“山東無百姓，也無壹賊。”
　　原因就是百姓是賊，賊是百姓，賊民根本不分。
　　這就是山東現在的實際情況，除極少數地區，省內大多地方的農業生產完全停頓。
　　造成這壹局面的除了去年入寇的阿巴泰部，也有今年剛在徐州被剿滅的劉澤清部，同時大順軍自河南進入山東西部引發了山東境內百姓自發抗明，從而形成各式土寇。土寇多，百姓就少，這莊稼自然少人種。
　　想要有統治，首先要有官，有官前提是要有民，有民的前提自然是無賊。
　　任何壹個人面對這種局面，首先想到的肯定是“解賊於民”，使民安定生產，局面自然就能恢復。
　　然而，李自成三年不納糧的瞎吹牛逼給山東局面又打上壹個死結。
　　濟寧發生的聚散事件就是這個死結的具體表現。
　　既然百姓和土寇都知道大順免征三年錢糧，那淮軍想要爭取他們，肯定就不能開征錢糧，哪怕壹成都不能。
　　妳要征可以，百姓可以選擇用腳投票。
　　不征，是百姓；
　　征了，就是土寇。
　　孔孟之地，民風也彪悍。
　　如此就造成壹種困局，那就是陸四原先設想的錢糧問題是後方通過運河運輸壹部分，另壹部分在山東就地籌措。
　　現在因為山東百姓根本不納糧，官府壹叫納糧立馬就四散繼續土寇生涯，地方如何穩定？生產如何恢復？淮軍進入山東的兵馬吃喝又從哪來？沒吃沒喝，又怎麽能在山東抵禦滿洲？
　　問題很現實，也很實際。
　　打天大的仗，打神仙的仗，都得他娘的先讓自家士卒吃飽喝足才行。
　　就淮軍這類似陸四前世地主民團性質的兵馬，沒吃沒喝，陸四給他們跳不穿衣服的舞蹈也沒輒。
　　成軍不過七月，滾雪球滾到七八萬人，把這幾萬人聚在淮軍大旗下敢北上，敢打，已是難得，再強求這幾萬人餓著肚子繼續和滿洲人幹就說不過去了。
　　“說說看，怎麽個解決法？”
　　通常自家想不到合適辦法時，陸四就喜歡開大鍋飯，就是集思廣議，大家夥壹起想辦法。
　　眾將沒壹個吱聲。
　　“世子先說說嘛。”
　　陸四點了朱紹烱的名，這位周王府世子被他強行帶在身邊，而其兄弟及妹妹則被送去了徐州。
　　對朱紹烱，陸四這個淮軍大都督也是相當照顧，名義上叫他隨軍參贊，實際就是好吃好喝的供著，時不時叫來喝杯酒，搞得這位周王世子是他大舅哥似的。
　　“啊？”
　　朱紹烱壹臉茫然，跟著淮軍北上三天了，這位世子還是稀裏糊塗著，壹問三不知，又哪裏曉得怎麽解決山東問題。
　　“無妨，好生想就是。”
　　陸四不計較周王世子犯迷糊，又問其余諸將。
　　壹幫子大老粗妳看我，我看妳，誰也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倒是鐵甲衛統領黃昭說了壹個看法，就是要將來降的土寇精壯編練成營，於各地駐防為淮軍輔助兵馬使用，其余人等則解散歸鄉。
　　“所得人馬只留十之壹二即可，余者本就是農夫，許他們不征糧，叫他們回去種地便可。另外，可再張榜發文，有馬兵給銀四兩八錢，騾兵給銀三兩八錢，步兵壹兩八錢，外加壹錢……有馬有騾的收在咱們騎兵中，步兵分補各營，多擴壹些人馬出來……”
　　黃昭說完自己的看法，也不知對不對。
　　陸四點了點頭，黃昭這個辦法其實就是宋朝收編流民的翻版，或者說是加強版。
　　土寇中有馬有騾的肯定是精悍之士，這些人壹定要將他們收編下來不能放歸，否則就是壹個個山大王。而能有武器的步兵，戰鬥力肯定要比持農具和沒武器的土寇強。
　　通過給銀的辦法把這些強悍的收編進淮軍，壹來可以削弱土寇，二來擴大淮軍，是個非常行得通的好辦法。
　　陸四首先肯定了黃昭的意見，但卻又道：“這個法子是好，但治標不治本，咱是要收山東全境的，這魯人怎麽也有百萬之眾吧，從中收取精兵兩萬之數肯定要有。其余人等就算解散歸民，仍叫他們種地，卻半點錢糧不征，那兩萬收取的精兵同咱們自家兵馬擱在山東，吃什麽喝什麽？”
　　說完，很是苦惱道：“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要不是繳獲了劉澤清得了不少補充，咱們又哪能北上山東。可那點繳獲能撐多久？山東還算好的，河南那邊更加赤貧，第五鎮甚至是董學禮、呂弼周他們都要我淮軍接濟，我又哪來這麽多錢糧供應？所以，眼下找錢找糧食就是治本。”
　　言罷，見諸將壹個個坐在小板凳了豎著耳朵做“洗耳恭聽”狀，卻沒壹個面色突然壹激動似有辦法出來，不由氣急，悶聲道：“這麽多人，壹個法子都想不出來嗎？這事事都要我拿主意，哪天我還不被妳們累死！”
　　諸將面面相噓，卻是都在心道妳是都督，妳不拿主意誰拿。
　　“傳下話去，誰要是能給我找到糧食和錢，武官授總兵，文官授巡撫。”陸四也是急壞了腦子，他是大順的淮陰侯，怎麽能授出明朝的官職來。
　　不想這急糊塗了的話剛說完，那邊拿著小本子在記錄會議內容的陳不平卻“豁”的壹下起身，面帶激動問道：“都督這話不騙人？”
　　“妳看我陸文宗從頭到尾像個騙人的麽？”陸四“嘿”了壹聲，瞬間也是來了精神，這鳳陽子弟莫不成能給他解此大難題？
　　陳不平“嗯”了壹聲，走到都督身後指著北方形勢圖道：“都督，山東百姓是沒錢沒糧食，可有人有。”
　　聞言，陸四似是想到什麽，搖頭道：“我知道妳陳不平是想說什麽了，可是叫我學闖王拷餉索銀不成的，咱們此來山東重在爭取民心，百姓的心是民心，官紳地主的心更是民心，後者相較百姓而言其實更重要，失了他們的心，就全都投到滿洲人那壹邊了。”
　　“不成，不成。”
　　陸四連連嘆氣，這要沒有滿洲在北邊跟他搶人頭，說不定真要借鑒闖王的辦法，可現在這局面要這樣幹了，那就等於拱手將山東讓給滿清，智者所不為。
　　不料陳不平卻道：“都督，我沒說學闖王，事實上山東官紳地主是壹個都不能動，動了他們咱們便輸了，但有壹人可以動，只要動了錢和糧食便都有了，只是，都督卻要擔上這天下讀書人的罵名。”
　　“嗯？”
　　陸四眉頭壹皺，繼而猛的壹挑，“妳是說孔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