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龍騰虎躍鬥京華 第三十五章 隔墻有耳

　　楊元慶曾在隔壁的富貴堂喝過壹次酒，他知道兩間雅室之間因為墻上挖洞需要擺放瓷器和裝飾品，所以好幾處地方墻壁很薄，只隔了薄薄壹層木板，隔壁的聲音根本阻擋不了，可以清晰地聽見。
　　此時楊廣就坐在墻邊，靜靜地聽著隔壁的談話。
　　“我也知道現在很難，我們家主是晚年得子，他對這個孩子溺愛異常，從小請武師教他習武藝，壹心想讓他得功名，錢不是問題，我也可以付高額訂金，我只是有點擔心宇文家能否幫得上這個忙，我的意思是說，宇文將軍怎麽才能讓我相信？”
　　“隋先生不用擔心！”
　　隔壁傳來宇文智及的笑聲，“我不妨對妳說實話，這場武舉其實就是被我父親操縱，我們已經安排了壹百多人，不在乎妳這壹個，說句不好聽的話，我們本來只考慮官宦世家，對妳們這種地方平民壹般不考慮，但隋家也算是清河望族，而且妳們頗為心誠，我才答應，如果實在信不過我，那我也沒有辦法。”
　　宇文智及的聲音略高，隔壁楊廣聽得清清楚楚，他的拳頭不由慢慢捏緊了。
　　宇文成都輕輕嘆了口氣，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自己都承認已安排了壹百多人，誰還能替他說情？這個宇文智及年少輕狂，說話不知分寸，父親操縱武舉，這種話能隨便說嗎？
　　旁邊楊元慶瞇著眼慢慢喝酒，自己這個老管家雖然年紀很大了，但很懂人情世故，竟然不露聲色地將宇文智及的話都套了出來，滴水不漏，還是老人辦事靠得住啊！
　　隔壁房間裏，隋丁祿喝了壹口茶，笑了笑，又慢條斯理說道：“我既然找上宇文家，當然是因為相信妳們，這樣吧！我出兩個價格，辦兩種方案，壹個方案稍微容易壹點，如果我家公子明天能趕回來，那就安排他補考，至於最後能不能考上，就看他自己的本事，我可以出壹百兩黃金，先付壹半訂金，還有壹個方案是包他考上……”
　　隋丁祿的話沒有說完，便被宇文智及笑著打斷了，“既然妳這麽相信我，那我就不妨給老先生說實話，妳們家那孩子如果是想靠自己考，是絕對考不上，這次武舉基本上九成的名額已經內定，除了我們宇文家，還有別的家族，他們都有安排，像妳們這些地方上來的，大概有壹千六百多人，還有不少京城子弟，真正對外的，最多只有十幾個名額，將近百人爭奪壹個名額，妳認為妳的孩子爭得上嗎？我勸妳還是選第二個方案吧！”
　　“第二個方案，我出五百兩黃金，先付壹百兩黃金的訂金，事成之後，剩下的全部付清。”
　　隋丁祿給站在墻角的侄子使了個眼色，他侄子拎著竹箱子上前，箱蓋打開，裏面全部是黃澄澄的壹塊塊金子，光芒四射，照得人眼花繚亂，旁邊包三郎咽了口唾沫，他收壹成傭金，他當然也希望是第二個方案，他便可以收五十兩黃金，這種冤大頭去哪裏找？
　　隋丁祿取出四餅壹百兩黃金，推給宇文智及，“這是壹百兩訂金，事成後，剩下四百兩全部付清。”
　　宇文智及繼承了他的父親的貪賂，眼前的黃金使他失去了全部警惕，關鍵父親告訴過他，這次武舉並不是什麽大事，和每年選宮中侍衛壹樣，只不過換了壹種方法，沒有什麽大不了。
　　宇文智及已經把這五百兩黃金視為己有了，他點了點頭又笑道：“如果我讓妳們孩子直接升為軍官，是不是可以再加壹點。”
　　“能當上軍官當然更好，只是那孩子才十七歲，沒有經過什麽事，就怕他勝任不了。”
　　“沒事，那些軍官都是酒囊飯袋，我還不知道嗎？”
　　宇文智及又繼續鼓動他，“我父親可以安排他為正品兵曹參軍，八百兩黃金，妳看怎麽樣？”
　　隋丁祿低頭沈吟半晌，“我現在唯壹擔心，孩子明天趕不過來。”
　　“這個沒問題，我父親都可以安排好，只要他正式報到時趕來，那就壹切問題都沒有了。”
　　隋丁祿終於點點頭，又取出五十兩黃金作為增加的訂金，他笑道：“因為家主事先沒有這個安排，我如果代家主答應的話，就得給他壹個依據，所以宇文將軍需要寫張收條給我，說明這件事，居間也要畫押，我好回去向家主交代，事後我把紙條和黃金壹起給妳。”
　　宇文智及猶豫了壹下，這種事情父親交代過他，不準寫紙條，防止留把柄在外面，旁邊的包三郎想著八十兩黃金的傭金，他眼睛都亮了，輕輕碰了他壹下，“絕對可靠，沒有問題的。”
　　隋丁祿微微壹笑，“既然宇文將軍為難，那就算了，我們還是按第二個方案，五百兩黃金，包他考上武舉。”
　　說著他又把五十兩黃金取了回來，宇文智及卻壹把摁住了他的手，“可以，我寫壹張收條給妳。”
　　……
　　馬車裏，楊廣靠在軟壁上，打開了宇文智及寫的紙條，‘收清河隋氏金壹百五十兩，確保隋氏通過武舉為官，總價黃金八百兩。’
　　楊廣沒有想到宇文述竟然還有這麽愚蠢的兒子，為了多貪壹點金子，就將把柄交到別人手上，他們宇文家還缺這幾百兩金子嗎？只能說明此人貪婪之極，比他父親還貪婪，當真是有父必有其子。
　　自己還把女兒嫁給宇文家，楊廣輕輕嘆了口氣，不過宇文士及倒不錯，和他父兄完全不同，楊廣下定決心，必須讓駙馬宇文士及搬出宇文宅，他要賞女婿壹座駙馬府。
　　楊元慶坐在馬車前排註意楊廣的神情，他看得出楊廣已經完全相信了，便小心翼翼道：“陛下，現在糾正還來得及。”
　　楊廣搖了搖頭，“朕很想知道，朕起的名字隋光陽能不能最後登榜，等武舉結束後再說吧！”
　　……
　　宇文述下午在皇城內的右武衛軍府內辦公，隨著武舉已經開始，他的心也漸漸定下來，前兩天堆積的事情頗多，使他忙碌不堪。
　　這時，他的兒子智及出現在房間門口，低聲道：“父親，孩兒有點事情。”
　　宇文智及是宮廷侍衛，可以出入皇宮，來父親的辦公之處，也是壹路無阻。
　　宇文述放下筆笑道：“什麽事？”
　　宇文智及看了壹眼旁邊的書童和從事，宇文述會意，對他們壹揮手，“妳們退下！”
　　幾人退下，房間裏只剩下他們父子二人，宇文智及把門關上，上前低聲道：“父親，有個大買賣！”
　　宇文述立刻‘噓！’壹聲，指了指裏間，“到裏面去說！”
　　裏間是宇文述中午休息小睡之處，放有壹張床，宇文述走進裏間，在床榻上坐下，“什麽大買賣？”
　　宇文智及便將今天中午買武舉之事，詳詳細細告訴了父親，但隱去了他寫紙條壹節，他很清楚，父親知道後壹定會罵死他，他不敢說。
　　宇文述沈默了半晌，清河隋家他並不熟悉，從未接觸過，昨晚楊素回京，聖上任命他為武舉巡檢使，今天大買賣就上門了，會不會兩者之間有什麽關系？
　　不敢楊素回府，家事繁多，時間這麽短，他未必這麽快就采取措施，而且他知道楊素為人很慎重，從不做沒有把握之事，尤其涉及到自己這種重臣，他更不會輕舉妄動，這不是楊素的風格。
　　宇文述貪賂成性，五百兩黃金也讓他頗為心動。他便點點頭，“可以接受他的第二個方案，收五百黃金。”
　　宇文智及急道：“那助他當參軍事呢？那可是八百兩黃金。”
　　“不行！”
　　宇文述否決了這個方案，“當軍官太顯眼，而且他人還不在京城，萬壹事情捅出簍子，很難填補，考上武舉就可以了，這件事妳去找王世充，交代他辦好了。”
　　宇文智及無奈，心中暗暗嘆口氣，父親也太小心過頭，三百兩黃金啊！他居然不要。
　　“父親，恐怕憑我去說，王世充不會買賬，最好父親能寫張紙條給他。”
　　宇文述從腰間取出自己的金牌，遞給他，“憑這面金牌他便知道是我的意思。”
　　停壹下，宇文述又道：“假如王世充有點推三阻四，妳去找賀慬也可以，他也是我的人，我給他打過招呼。”
　　“是！孩兒這就去。”
　　宇文智及轉身要走，宇文述又叫住了，“智及，妳沒有寫什麽紙條給別人吧！”
　　“沒有！”宇文智及慌忙搖頭。
　　宇文述點點頭，“那就好，楊素昨天回來了，為父要當心壹點，這種武舉不像文試有證據，只要做得小心，就不會有事，關鍵是不能留任何把柄在外面，妳明白嗎？”
　　“孩兒明白！”
　　宇文智及心中有點忐忑不安，他卻不敢說，行壹禮，匆匆走了。
　　宇文述望著兒子走遠的背影，點了點頭，自己這個兒子還是頗為能幹，能把自己交代的事壹壹辦妥，辦好，還能替他撈錢，這就是有出息，雖然他在外名聲不好，不過年紀再大壹點，當了官，他自己就會收斂了，就像他兄長化及壹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