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四章 大魚

　　天然居酒樓的二樓的壹間雅室內，種桓和韓正福以及幾名手下要了十幾個菜和壹壺酒，不緊不慢地對飲，種桓穿著普通的士子長衫，頭戴紗帽，和環境很融洽，而韓正福穿著黑色短衣，頭上戴著襆頭，豹頭環眼，滿臉虬須，皮膚黝黑，加上他身材足有壹米九，體壯如熊，看起來像張飛壹樣，相貌十分粗獷，顯得比較紮眼。
　　韓正福瞇起眼睛聽著隔壁的動靜，他們已經去了京兆府學，查到了林建青的老底，他因為給了妓院假銀子，被妓院老鴇帶著十幾名妓女來學府大鬧，林建青因此被勒令退學。
　　而且他在府學的成績也十分低劣，壹名教授坦言，他甚至連最基本的《孟子》都背不下來，這樣的人居然能考上進士，簡直荒唐。
　　韓正福基本上可以判斷，這個林建青肯定找人替考，但韓正福更關心的是，替林建青運作的那個瘦高男子，還武藝高強，如果是都統的親兵也就罷了，如果不是，那會是什麽人？
　　韓正福的手下跟了林建青壹天，便發現他今天中午，來了天然居酒樓，還是進了種桓所說的那間雅室。
　　這間雅室的隔壁已經被韓正福預訂了十天，幾人急急趕來，正好在酒樓門口遇到了那個瘦高男子乘坐馬車而來。
　　韓正福立刻判斷出這個瘦高男子絕不是都統的親兵，壹是他不認識，二是都統親兵沒有這麽老的人，三是都統親兵從不坐馬車，這應該是個商人的派頭。
　　“我真的做不了，太繁瑣，去倉庫清點糧食花壹天的時間，累得我腰酸背痛。”
　　“妳才做幾天就說不行了，妳不是有手下嗎？清點手下這種事情妳不能讓手下去做？”
　　“我叫不動他們，根本就不理睬我……”
　　“很簡單，用錢收買，聽妳話的，壹個月給壹兩銀子，保證個個聽話，什麽事情都幫妳做得妥妥帖帖。”
　　“壹個月給壹兩銀子太多了吧！”
　　“放屁，妳要做大事，在乎幾兩銀子做什麽？再說這是我的銀子，把瑣事丟給屬下去做，妳的事情就是多往軍部跑，多和掌權的同僚交流，請他們喝酒吃飯，建立起人脈，懂不懂？”
　　“吃吃喝喝我倒喜歡！”
　　……
　　隔壁說話聲音不大，壹般人聽不清楚，但對於常年練武的種桓和韓正福，卻聽得清清楚楚。
　　韓正福蘸著酒水，不露聲色在桌上寫了四個字，‘燕山口音’。
　　種桓大為佩服，他根本聽不出是什麽口音，韓正福是地道的關中人，卻能聽出對方是燕山府的口音，厲害啊！
　　這時，隔壁的人起身要走了，韓正福連忙走到窗前，對下面的揮了揮手，從對面小巷出來壹名騎著毛驢的老者，種桓目瞪口呆，之前他還嫌這個老者故意擋道，原來這個老者居然是內衛的人，真是開眼界了。
　　不多時，黑瘦男子上了馬車，馬車緩緩而去，老者騎著毛驢不緊不慢地跟在馬車後面。
　　韓正福和種桓也上了壹輛馬車，遠遠跟在後面。
　　“種參軍說得對，這個瘦高男子確實不是壹般人，妳看他走的每壹步的步距都完全壹樣，還有他的虎口，被磨出了老繭，而且他是壹直騎馬的人。”
　　“韓將軍這樣描述，他是壹個軍人吧！”
　　韓正福點點頭，“如果我沒有猜錯，他原本是壹個遼軍將領，遼軍中漢人能騎馬的很少，而且還經過嚴格訓練，讓我想到了郭藥師的怨軍，這支軍隊後來歸降了金國。”
　　“難道他是金國的探子？”
　　韓正福掩飾不住眼中的喜悅，“我不知道，我們追查金國的情報網已經幾個月，但都沒有任何收獲，如果他真是金國的探子，那我們就抓到大魚了。”
　　這時，有士兵上前報告，對方馬車停下來了，種桓向外望去，他們已經到了朱雀大街，宋朝的朱雀大街還是唐朝朱雀大街的原址上，但已經沒有唐朝朱雀大街的恢弘壯麗，坊墻都消失了，道路不是很寬，兩邊都是店鋪，他們跟蹤的馬車停在壹家酒樓前，酒樓叫做萬禧酒樓。
　　種桓見韓正福目光有些呆滯，便笑問道：“韓將軍怎麽了？”
　　韓正福壹拍大腿，失聲嘆道：“真是天意啊！”
　　種桓嚇了壹跳，不解地望著韓正福。
　　韓正福嘆了口氣道：“不瞞種參軍，我在幾個月前還是第二組的指揮使，負責調查金國情報網，當時我們就盯住了這家萬禧酒樓，認定它是金國的情報點，都統批準我們查這家酒樓，結果發現情報有誤，它和金國沒有半點關系，我也因此從第二組被調到第九組，王統領還成立了情報審核制度，種參軍由此進入內衛，沒想到這家萬禧還是有問題。”
　　“韓將軍覺得問題出在哪裏？”
　　“根據我的經驗，無外乎三種情況，壹是這家酒樓只是壹個通道，情報點是藏在它的背後小巷裏，第二就是他只是壹個口頭傳信點，傳信人可能只是掌櫃，而夥計不知情，第三種情況，酒樓只是落腳點，沒有任何情報功能，瘦高男子是它的東主，平時都呆在這裏。”
　　“可為什麽都是酒樓，林建青不來這裏，反而去天然居酒樓。”
　　韓正福笑道：“這就是黑瘦男子的狡猾之處了，他在利用林建青，但林建青卻對他的底細毫不知情，這就是典型的情報探子的手法。”
　　“那我們是觀察壹陣，還是現在就上報？”
　　“現在就報告！”
　　韓正福毫不猶豫道：“這條大魚是我們發現的，我可不想讓別人撈走了。”
　　……
　　因為涉及到宣撫使小妾的親戚，王浩不敢怠慢，當天下午，他就向陳慶匯報了這件事。
　　陳慶面無表情地聽完了王浩的匯報，搖搖頭道：“這個林建青我知道他人品不好，所以壹直就不準他進我府門，只是沒想到他會這麽卑劣無底線，居然還和金兵探子勾結在壹起，真的該死了！”
　　王浩連忙道：“啟稟都統，那個瘦高男子究竟是不是金兵探子目前還不能確定，其次就算他是金兵探子，恐怕林建青也是被此人利用了，他本身並不知情，至於人品是另壹回事，卑職覺得問題倒不大。”
　　陳慶點點頭，“替考之事回頭再懲處也不遲，我現在想知道內衛打算怎麽處置金國奸細問題？”
　　“卑職和幾名指揮使商量了壹下，大家都認為，首先要確定這個瘦高男子究竟是不是金國奸細？如果是金國奸細，那麽就要順藤摸瓜，把整個金國情報網都查出來，同時我們也要利用林建青。”
　　“利用？”
　　陳慶微微怔了壹下，“妳的意思是說，就和成紀縣利用西夏情報網發假消息壹樣？”
　　“卑職就是這個意思，當初利用楊奇傳遞假情報，非常成功，導致西夏發生內亂，我們完全可以再利用林建青發送情報，在最關鍵時發送壹個假情報，我們必然也能獲得巨大的利益。”
　　陳慶點點頭，“妳們已經駕輕就熟了，這件事就交給妳們處理，但進度要向我匯報，至於軍部那邊，我會給張曉打個招呼，具體怎麽做，妳們自己協商，還有林建青，妳們打算怎麽安排他？”
　　“卑職考慮，暫時不能讓他知曉，但最後關鍵時刻，要給他壹個立功贖罪的機會，保他壹條命。”
　　陳慶沒有反對，點點頭，“妳們去處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