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 雷霆萬鈞

　　除了黃金細軟之外，還有大量其財貨。
　　其中光是蜀錦就有五萬匹、杭綢八萬匹、松江大絨布壹萬匹，此外波斯地毯、茶葉、胡椒以及人參等貨物根本無法在短時間內清點。
　　丁魁楚心下感慨道，這大半輩子真白活了。
　　似黔國公這等人物，那才真是活得像個人。
　　感慨壹番，丁魁楚又對四十八部頭人說道：“賬冊妳們也都看了，具體的財貨數量妳們也已經知道了，這樣吧，本督以及諸位頭人各取250篋細軟外加紋銀16萬兩，剩下的財貨全部上交朝廷，可以嗎？”
　　四十八部頭人都表示同意。
　　丁魁楚道：“那就開始分金銀吧。”
　　“多謝部堂大人。”四十八部頭人聞言大喜。
　　當下四十八部狼兵在丁魁楚的主持下開始瓜分金銀細軟，丁魁楚這個兩廣總督也真是膽子夠肥，這麽龐大的壹筆財富竟然也敢私下瓜分。
　　……
　　此時，在平夷衛東的明軍大營。
　　崇禎帶著朱慈炯，正跟王承恩、高起潛、胡國柱、兀把炭以及十幾個夷丁湊在壹起，壹口豉壹口皺飯的吃著。
　　直到現在，崇禎都還保持著樸素的作風。
　　因為崇禎深切的懂得壹個道理，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真要是吃慣了山珍海味，把胃口都養刁了，再想跟著底層士卒吃壹樣的皺飯、饗那就難矣。
　　在沒有滅掉建奴之前，崇禎打算壹直保持艱苦樸素的作風。
　　說實話，就著硬鹽塊、酣蒸餅及豆豉吃皺飯，真的很難下咽。
　　不妨想象壹下，就壹碗水泡飯再加壹點大醬，沒有半點葷腥，怎麽吃？
　　但是再難吃也必須得吃，就這樣的夥食標準，對於之前的明軍將士來說都是種奢求，更多時候還得餓肚子。
　　崇禎正吃著呢，徐應偉興沖沖的走進了大帳。
　　“聖上。”徐應偉興奮的說道，“叛軍分兵了！”
　　“叛軍分兵了？”崇禎當即將盛裝在鳳翅盔裏的開水泡飯扒落進嘴裏，然後直接就把鳳翅盔往腦袋上壹扣，站起身往外走。
　　朱慈炯、胡國柱等人也趕緊將鳳翅盔或者缽胄裏的皺飯吃光，再把鳳翅盔或者缽胄扣在自己的頭上，也跟著崇禎往帳外走。
　　徐應偉領著崇禎登上了大營右側的壹座孤峰。
　　這座拔地而起的孤峰有百丈高，幾乎就是壹座天然的瞭望塔，徐應偉在這座孤峰的頂上設立了壹處瞭望哨。
　　正是這裏的瞭望哨發現了沙定洲叛軍的異動。
　　上到孤峰頂上，崇禎直接就拉開三節望遠鏡，借助三節望遠鏡的視野，就可以看得十分清楚，只見壹隊隊的土兵正從平夷城的西門開出，出了西門之後分成兩股，壹股向著南邊的廣西府而去，另壹股則是往北去了。
　　“聖上。”徐應偉伸手壹指說道，“往南的叛軍肯定是回師救蒙自去了，若是不出現意外的話，肯定是丁部堂率領的廣西狼兵殺到蒙自了。”
　　“那麽往北的叛軍又要幹什麽去？”朱慈炯問道。
　　“這就說不好。”徐應偉搖搖頭說，“有可能要回昆明，也有可能是想從北邊的沾溢州繞到普安州去，伺機截斷我軍的運糧通道。”
　　“但是，無論如何有壹點已經可以確定。”
　　崇禎道：“那就是沙定洲的叛軍的確是遇到麻煩了。”
　　“是的。”徐應偉道，“要不然也不會在這時候分兵。”
　　“那就沒有必要再藏著掖著了。”崇禎哂然壹笑說道，“把炮營拉出來，以雷霆萬鈞之勢碾碎平夷衛，打垮沙定洲的主力吧。”
　　“領旨。”徐應偉聞言大喜。
　　他早就盼著這壹天了。
　　……
　　這時候，沙定洲正坐在行轅之中喝悶酒。
　　因為已經有最新的消息分別從昆明以及臨安府傳來，不光是昆明丟了，蒙自州也已經被廣西狼兵給占了，佴革龍老寨也是已經失守。
　　想到自己存放在佴革龍老寨的億萬家財，沙定洲心如刀絞。
　　足足八百多萬兩紋銀，還有壹萬兩千五百篋的細軟，還有數不清的蜀錦、杭綢、松江大絨布等財貨，全歸了別人。
　　回想起剛從黔國公府得到這些財貨之時的欣喜若狂，真就跟做了壹場夢。
　　夢醒了就什麽都沒了，那億萬富財仍舊還是別人的，他仍舊還是那個窮得叮當響的蒙自以及阿迷州土司，憑什麽？
　　沙定洲將酒樽重重頓於桌上，真不甘心！
　　腳步聲響起，部將李日芳氣急敗壞的闖進來報告道：“總府，大事不好了，官軍的紅夷大炮已經運到了！”
　　“妳說什麽？紅夷大炮？”
　　沙定洲聞言，頓時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
　　這時候，湯嘉賓、鐵誌虎等人也都進來。
　　甚至連萬氏也驚魂未定的跟著進了行轅。
　　這個老虔婆也是命大，居然讓她平安逃到了平夷城。
　　“夫君。”萬氏壹進來就問道，“聽說佴革龍老寨也已經丟掉？”
　　沙定洲卻是正眼都沒有瞧萬氏，他從未有像這壹刻般覺得萬氏面目可憎，心說自己真是鬼迷了心竅，居然娶了這個又老又醜的女人。
　　站起身，沙定洲黑著臉往外走，從始至終沒理會萬氏。
　　以最快的速度來到東門城樓上，沙定洲只是看了壹眼，壹顆心便沈下去。
　　因為李日芳並沒有胡說，明軍真的從大營內推出了紅夷大炮，不只壹門，現在已經推出轅門的就已經有五門，再後面還有。
　　這麽多紅夷大炮，平夷城還能守得住嗎？
　　沙定洲目光從紅夷大炮收回來，又落在腳下的城樓上。
　　平夷衛的衛城是建在兩山中間，僅只有東西兩座城門，沒有南門和北門，從貴州黔中通往滇東的唯壹壹條官道就從平夷城橫穿而過。
　　所以明軍要想進入滇東，必須打破平夷衛。
　　平夷衛的城墻原高三丈，底寬為兩丈二尺。
　　經過幾輪加固後，城墻的高度已經達到四丈。
　　但是城墻厚度仍只有兩丈二尺，而且沒有包磚。
　　洪武年間剛建平夷衛的衛城時，其實是有包磚的。
　　然而經過兩百多年的風雨侵蝕，包磚日漸碎裂崩落。
　　便是城墻的夯土也侵蝕了不少，據說最初時有三丈厚。
　　這點厚度的城墻，恐怕是很難抵擋住紅夷大炮幾輪炮擊。
　　“快！”沙定洲當即便大吼起來，“快加厚城墻，加厚城墻！”
　　鐵誌虎、李日芳等部將也意識到了危險，趕緊帶著土兵加厚城墻。
　　然而這個時候才想起來加厚城墻，卻已經太遲了，明軍都已經把紅夷大炮推出來，再加厚城墻還有什麽意義？
　　……
　　明軍壹共推出了20門紅夷大炮。
　　這20門紅夷大炮並不是之前的兵仗局或兵器監生產的紅夷大炮，而是由大明兵工廠生產的、最新型號的標準野戰紅夷大炮。
　　目前大明兵工廠就只生產了壹個型號的紅夷大炮。
　　這壹型號的紅夷大炮連同炮身加炮車全重1600斤，身管為壹丈，口徑4寸，倍徑為25倍口徑，這在當時算不上先進，但也絕不落後。
　　葡萄牙教官瞿紗微也來了，這會正帶著炮營士子緊張的測定參數。
　　炮營士子對於測定參數作業已經極為嫻熟，壹個士子各自帶著壹隊新軍炮兵，以最快的速度將大炮推進到預定的位置。
　　然後是測距，然後根據距離計算出俯仰角。
　　計算出俯仰角之後再通過絞輪調整好射角。
　　調整好射角之後再行報告：“壹門好，二門好……”
　　“裝填炮彈！”瞿紗微又是壹聲令下，炮營士子便從彈藥箱裏抱出壹發用厚麻紙包裹的紙殼彈，對沒錯，明軍的炮彈也已經實現了紙殼定裝。
　　紙殼彈的外徑略小於三寸，內裝定量的火藥6斤。
　　炮營士子直接將紙殼彈從炮口塞進去，然後用炮桿（相當於通條）將紙殼炮彈捅到炮膛的底部，再然後將16斤重的鐵彈裝進去，用炮桿壓底。
　　各炮裝填完成之後再次向炮兵教官瞿紗微報告完成。
　　瞿紗微下令發炮，二十個炮營士子便同時將燒紅的鐵釬插入炮門。
　　隨即就是“呯呯呯呯呯”的連續巨響，伴隨著巨大的發炮聲，20門紅夷大炮連同笨重的炮車同時往後倒退，沒有制退裝置的大炮就這點麻煩。
　　二十個勤王士子便又忙著將炮車復位，再次測定參數。
　　瞿紗微則舉起望遠鏡，觀察炮彈落點，第壹輪炮擊效果不錯。
　　20發炮彈基本都落在了他選擇的點位，誤差率最大的也不到五步。
　　在五百步的距離，這個誤差率還可以，算不上多優秀，但也不算差。
　　瞿紗微選擇的彈著點，是城門右側二十步的城墻中間，這壹塊城墻的外墻面因為風雨侵蝕已經往內凹進去了不少，是壹個薄弱點。
　　剛才的20發炮彈基本都打在了凹坑內。
　　只見煙塵彌漫中，大量夯土撲簌簌掉落。
　　片刻之後，煙塵散開，瞿紗微借助望遠鏡就可以清楚的看到外墻凹坑內出現了十幾個鍋蓋大小的彈坑，效果不錯。
　　“壹門好，二門好……”
　　炮營士子很快就又完成射擊參數的測定。
　　“裝填炮彈。”伴隨瞿紗微壹聲令下，炮營士子再次開始裝填炮彈。
　　只不過第二次裝填就比第壹次麻煩得多，得先用帶鉤的刷子將炮膛內的碎紙以及火藥殘渣鉤出來，然後用沾水的毛刷子將炮膛清洗幹凈順便熄滅沒熄滅的火星，再然後用幹布包裹炮桿把炮膛擦幹，然後才能重新裝填紙殼彈。
　　瞿紗微估算了下時間，第壹發僅用時壹分多鐘。
　　但是第二發的用時就達到了足足三分鐘，翻了壹倍。
　　“放！”伴隨著瞿紗微的號令，炮營開始第二輪發炮。
　　瞿紗微則舉起望遠鏡，再次將視野對準前方的彈著點。
　　等煙塵散開，瞿紗微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墻凹內的彈坑已經連成片，甚至還出現了蜘蛛網般的細小裂痕，這是壹個好現象。
　　崇禎忽然帶著朱慈炯、王承恩等出現在炮營的陣地上。
　　“瞿紗微。”崇禎問道，“炮擊結果如何？沒有問題吧？”
　　“噢，偉大的空前絕後的英明神武的無所不能的皇帝陛下，您怎麽到炮營陣地來了，這裏可不是您應該出現的地方。”瞿紗微撫胸說，“您應該去後面。”
　　“說人話。”崇禎搖搖頭，沒好氣的問道，“多久能轟塌城墻？”
　　瞿紗微這才壹臉得意的說道：“最多兩個時辰就能夠轟塌城墻。”
　　“兩個時辰？”崇禎有些意外，他原本還以為怎麽也得轟三五天。
　　“是的，兩個時辰足夠了。”瞿紗微說道，“平夷衛的城墻已經嚴重老化，包磚脫落，夯土也是風化嚴重，若不出意外，兩個時辰準塌。”
　　“那太好了。”崇禎又扭頭吩咐隨行的徐應偉。
　　“有貞，妳們也做好準備，以防沙定洲狗急跳墻。”
　　“聖上，您就放心吧。”徐應偉道，“叛軍若是不出來也就罷了，若是敢出來，則定叫他們有來無回！”
　　……
　　沙定洲已經撤到了城墻下。
　　明軍都已經把紅夷大炮推到了五百步的距離之內，這個時候還讓自己暴露在城樓上，實在是太愚蠢。
　　既便是躲在城墻下，都仍能聽到那巨大的撞擊聲。
　　還能清楚的感受到平夷衛的東城墻正在微微顫動。
　　“總府，大事不妙！”鐵誌虎從女墻上探出頭來高喊道，“明軍的紅夷大炮正在猛轟城門右側二十步外的壹個點，那裏的外墻面原本就有壹個凹坑，現在這個凹坑變得更大更深，而且還出現了不少的裂痕，看這樣子恐怕是撐不了多長時間。”
　　“撐不了多長時間，又是多長時間？”沙定洲黑著臉道。
　　“這個我哪兒曉得。”鐵誌虎撓頭道，“頂多就壹兩天吧。”
　　“只能撐壹兩天嗎？”沙定洲的臉色便徹底垮下來，麻煩了。
　　“夫君，我們還是趕緊回師阿迷州吧。”萬氏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跟過來，焦急的道，“阿迷州雖然沒蒙自州險峻，但是也易守難攻，而且那裏還有我的族人，只要回到了阿迷州，我們就能堅持更長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