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草根 VS 衙內

　　葉歡掛掉電話，心情仍舊郁卒。
　　跟楊素徹底撕破臉了，這樣也好，他最煩上流社會虛偽的那壹套所謂禮儀，明明恨不得壹刀捅死他，卻不得不笑臉相對，壹個個裝著風度皮笑肉不笑的，有意思嗎？
　　人生在世，愛憎分明，恩怨分明，愛就轟轟烈烈愛，恨就直接了當的恨，這樣活著才叫暢快，葉歡壹直是這麽做的，他與上流社會最不相融的地方也在這裏，他學不來那種虛偽，打心眼裏反感那種虛偽。
　　滿地打滾的痞子互相攙扶著惶恐離開，虎視眈眈停在福利院門口的推土機和吊車也都開走了。
　　福利院恢復了以往的平靜安詳，只是門口卻顯得淩亂狼藉，不時能看到幾點血跡，血跡滲入泥土，泛出淡淡的暗紅，分不清是孩子們的還是那些挨揍的痞子們的。
　　葉歡幾步上前，蹲在老院長身前。
　　南喬木正給老院長檢查傷勢，從車上的急救箱裏拿出繃帶給老院長包好，這時老院長也漸漸蘇醒過來，看著圍在身邊的葉歡，南喬木等人，老院長笑了笑，疲倦而虛弱。
　　葉歡心中壹痛，這位老人付出太多了，為了孩子，他將壹生的心血都耗在福利院裏，窮苦窘迫壹生，臨到晚年，還遭到這般折磨，如果要說不公平，命運對他是最不公平的。
　　老院長仍躺在地上，喘了壹陣粗氣，喬木和葉歡合力將他扶坐起來。
　　“疼死老子了！”這是老院長開口說的第壹句話。
　　葉歡強笑，心中卻越發酸楚，他試圖用玩笑化解這酸楚的情緒。
　　“老院長，您這臺詞不對呀，您睜開眼應該抖抖索索從兜裏掏出兩毛錢，第壹句話應該斷斷續續說：‘這是我這個月的黨費……快，快給我開張發票。’”
　　南喬木流著淚，卻噗嗤壹笑，沒好氣的狠狠捶了他壹下。
　　老院長壹楞，接著中氣十足的罵開了：“小兔崽子，妳成心咒我死呢吧？等老子能動彈了，看我不抽死妳！”
　　說笑幾句，孩子們早已圍上來，壹個個哭著笑著簇擁在老院長和葉歡身邊，積蓄壹晚的委屈和恐懼，這時全發泄出來了。
　　老院長含著淚，顫抖的手撫過壹個個孩子的頭頂，看著孩子們委屈的淚水，老院長搖頭嘆息，表情沈痛。
　　小清拉著老院長的手，朝他額頭的紗布心疼的吹了幾口氣，胖胖的小臉蛋布滿淚水，卻用稚嫩堅強的童聲道：“院長爺爺不疼了，不疼了哦，疼也不要哭，要做個堅強的好孩子……”
　　老院長使勁擦了把眼淚，笑道：“不哭，院長爺爺不哭了。”
　　站起身，看著滿目瘡痍淩亂的院門，老院長搖搖頭，嘆道：“造孽啊……這些人，唉，人在做，天在看，他們會有報應的。”
　　說完便領著孩子們開始清理院門。
　　葉歡抿著嘴，出神的看著老院長蒼老的背影，忽然道：“老院長，他們會有報應的，天不報，我來報！”
　　……
　　派人從城裏租了兩臺大客車，葉歡將老院長和所有孩子們都送進城裏的中心醫院檢查身體，有傷的治傷，沒傷的體檢壹下也沒壞處。
　　葉歡坐進奔馳車裏，靜靜想了片刻，便掏出了手機，撥通了那個他壹直不怎麽願撥的號碼。
　　電話剛接通，葉歡劈頭便道：“有人欺負妳兒子，幫我把楊清風撤了，我去叫人收拾他兒子！”
　　電話那頭，沈篤禮壹楞，接著怒道：“妳胡說八道些什麽？”
　　“妳是總理呀，撤壹個省委書記應該沒問題吧？”
　　沈篤禮怒道：“胡鬧！我的權力是人民給的，人民給我權力不是為了幫妳解決私人恩怨，以後別跟我說這種混帳話！”
　　“那別人欺負到我頭上怎麽辦？”
　　“妳別跟我說，我不管，怎麽辦是妳自己的事，反正絕對不允許妳打著我的旗號狐假虎威……”
　　“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我是狐貍，妳是老虎，明明不是壹個物種，我怎麽成了妳兒子？有點可疑……”葉歡不滿的咕噥。
　　沈篤禮：“……”
　　為什麽他每次跟兒子說話，總有壹種扇他耳光的沖動呢？
　　“還有事嗎？沒事我掛了，我很忙。”
　　電話裏，葉歡沈默了壹會兒，忽然用壹種很受傷很悲痛的語氣道：“……我肯定不是妳親生的。”
　　沈篤禮：“……”
　　“親生父親絕不會對兒子這麽狠心，看著兒子在外面受了欺負卻置之不理，所以我肯定不是妳親生的……”葉歡委屈的指責道：“……我肯定是當年我媽和大明湖畔的乾隆皇帝生的。”
　　沈篤禮臉色由黑轉綠：“……”
　　“妳是我後爹……”葉歡幽幽的下了結論。
　　“閉嘴！妳這混蛋！”沈篤禮咆哮。
　　深深吸了口氣，沈篤禮語重心長道：“葉歡，我不管妳在外面惹了什麽事，妳們年輕小輩之間的事我不想理會，我工作很忙，沒功夫幫妳到處擦屁股，妳已經成年了，是個男人了，男人既然有膽子惹事，也應該有能力把惹出來的事解決，這才叫真正的男人，如果妳靠打著我的幌子四處招搖，妳以為妳能招搖多久？”
　　沈篤禮語氣壹頓，嘴角忽然露出詭異的微笑。
　　“如果……如果妳願意來京城，回到咱們沈家老宅，這檔子事兒就不算事，很輕易能解決，葉歡，妳考慮壹下怎樣？妳是沈家的人，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妳不可能壹輩子流落在外，終究還是要回來的。”
　　葉歡沈默片刻，慢悠悠道：“沈總理，我發現我和妳很沒有共同語言……咳，相見不如懷念吧，拜拜。”
　　沈篤禮默然聽著電話裏傳來的嘟嘟忙音，呆了好壹陣，忽然笑出聲。
　　“這個混帳小子……”
　　……
　　實質的問題有很多，比如……土地。
　　葉歡掛了電話後，在車裏點著了壹根煙，深深吸了壹口，眉頭擰成了川字。
　　正在思考如何對付楊素，讓他乖乖把土地交出來時，周媚打來了電話。
　　“葉歡，妳沒事吧？聽說楊素派人去拆妳們的老樓，妳……受傷了嗎？”周媚擔心道。
　　“我沒事，那幫痞子被我們打跑了……周媚，有什麽合法的手段能把福利院周邊那十幾畝地拿到手？”
　　“這個……很難。”周媚緩緩道：“土地的事情，我早已打聽過，妳們福利院的全稱是寧海市第壹人民福利院，本來隸屬寧海市民政局管轄，福利院是七十年代建立的，當時的土地所有權在寧海民政局，後來因為地處偏遠郊區，民政局經過討論，便把這塊土地出讓給當地鄉政府，去年楊素又從鄉政府把土地拿了過來，所以從法律上來說，楊素對這塊土地的處置權是完全合法的，時限是四十年，如果從法律的角度去尋找漏洞，很難找到。”
　　葉歡郁悶的嘆了口氣：“這麽說，他楊素拆我的樓是合法的，而我把那幫拆樓的混蛋打跑反而是暴力抗法？”
　　周媚的聲音有了些許笑意：“從法律的角度來說，是這樣的。”
　　“難道我又犯了壹次法？媽的！別人拆我房子合法，我不讓別人拆我房子卻是違法，上哪兒說理去？”
　　“葉歡，這件事只能從別的方面入手，法律上妳沒有任何勝算，壹個剛拿到律師證的菜鳥律師都能讓妳壹敗塗地。”
　　葉歡心中忽地冒出壹團莫名的火氣，他實在很討厭這種無法掌控事態的感覺，渾身的力氣無處發泄似的。
　　咬了咬牙，葉歡眼中露出瘋狂的光芒，久已不見的混蛋勁兒開始擡頭。
　　“既然犯了法，老子索性犯得徹底點吧，反正虱子多了不癢！”葉歡喃喃道。
　　周媚沒聽清：“嗯？妳說什麽？”
　　“周媚，妳知道楊素在寧海有什麽固定產業嗎？公司或者房子什麽的……”
　　“商業情報部對他進行過調查，楊素壹共擁有六家公司，其中星辰公司在寧海市，在江南省內擁有四處房產，都是別墅，寧海市也有壹座別墅是他的……葉歡，妳要幹什麽？”周媚心裏湧起壹陣不安。
　　葉歡陰笑道：“馬上把他寧海市的那套別墅具體地址給我，另外，給我安排兩臺挖土機，我馬上要用！”
　　周媚聞出了麻煩的味道，這位大少爺，可真是壹刻不讓人省心吶！
　　“葉歡，妳到底要幹什麽？告訴我行嗎？現在是法制社會，妳可不能闖禍呀，凡事想想後果……”
　　葉歡沈默了壹會兒，道：“周媚，記得妳給我上過的兵法課嗎？”
　　“記得。”
　　“‘孫子曰：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下攻城，攻城之法為不得已……’我記得很清楚吧？”
　　“妳到底有什麽想法？”
　　“伐謀已不可能了，伐交也失敗了，現在剩下的，便只有攻城了。知道我為什麽要挖土機嗎？”
　　“不知道。”周媚隱隱有些惶然，這惹事的小祖宗到底想幹嘛呀？
　　葉歡笑得很燦爛：“……老子要去攻城！”
　　……
　　葉歡是草根，是混混，是草根中的混混。
　　混混不是君子，從來不講究什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混混有仇必報，而且當場就報，報仇的方式很直白。
　　妳拆老子的樓，老子就拆妳的樓！
　　老爹不肯動用權力沒關系，幸好葉歡還有壹個很有錢的老媽。
　　周媚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猶豫了很久，無奈的嘆口氣，盡力按葉歡的吩咐去辦。
　　楊素位於寧海的別墅地址用手機短信發給了他，然後開始打電話找挖土機。
　　好死不死的，由於騰龍集團總部遷移寧海的浩大工程，集團旗下的建築子公司早早的入駐寧海，建築公司裏最不缺的就是挖土機……
　　強拆福利院事件發生不到兩小時，淩晨四點，兩臺大功率挖土機轟隆駛過寧海市的大馬路，到達東郊富人別墅區外待命。
　　葉歡帶著保鏢車隊緊接著到了富人別墅區外。
　　十余名保鏢下車，在別墅外壹字排開，兩臺挖土機轟隆隆的發出巨大的噪音，像兩只蠢蠢欲動，擇人而噬的巨獸。
　　葉歡的電話響了，老媽打過來的，周媚怕葉歡闖大禍，終究還是忍不住告訴了夫人。
　　“葉歡，妳怎麽了？半夜叫兩臺挖土機，妳想幹什麽？”周蓉的語氣也有點急。
　　葉歡沈默了壹下，只說了簡單的壹句話：“老媽，妳兒子我被楊素欺負了，老爹說他不管，妳管不管？”
　　周蓉滿腹的擔心頓時被滔天的怒火代替，護犢之情油然而生。
　　“決定要做了？妳想清楚了？”周蓉靜靜問道。
　　“想清楚了。”
　　沒發達以前本就是吃不得虧的人，發達以後若被人欺負了屁都不敢放，豈不是越混越回去了？
　　這時周蓉表現出女強人剽悍的壹面，電話裏大聲道：“決定了的事情就放手去做，兒子，只要別傷人命，闖下多大的禍老媽都給妳擔著！”
　　什麽叫慈母多敗兒？這就是了……
　　葉歡感動的抽了抽鼻子，胸腔裏反復湧動著壹種名叫親情的幸福感覺。
　　掛了電話，富人別墅區值班的保安惴惴不安的走上前，見葉歡身後壹排威風凜凜的保鏢，以及那壹道道老者不善的眼神，保安隊長艱難的吞了吞口水，陪笑道：“這位先生，大晚上的，妳們這挖土機……”
　　葉歡板著臉道：“4號別墅在哪個地方？”
　　保安隊長壹楞，下意識的用手壹指，壹幢裝飾華麗的三層別墅矗立在小區的夜色下。
　　“先生，妳們……妳們到底想幹嘛呀？”保安隊長快哭了，他已經聞到了麻煩的味道，味道很濃郁。
　　勾住保安隊長的肩，葉歡和顏悅色的指著4號別墅道：“妳有沒有發現，那幢別墅違章了？”
　　“沒有……”
　　“等我幫妳們修改壹下，妳就會覺得這個小區順眼了很多……”葉歡笑得如天使般和善。
　　揮了揮手，葉歡指著4號別墅對保鏢們道：“把門破開，裏面的釘子戶全部趕到草坪集合。”
　　保鏢應聲而動。
　　保安隊長急了：“妳們……妳們不準進去！妳們想幹什麽？我報警了啊！”
　　保鏢們仿若未聞，徑自走進了小區。
　　幾個不長眼的保安上前阻攔，保鏢們壹兩個回合便將保安放倒在地上。
　　保安隊長帶著哭腔道：“這位先生，妳到底是什麽人呀？”
　　“雷鋒！幫妳們糾正違章建築的……雷鋒！”葉歡沈穩有力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