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勝利與失敗

　　柳菲死得很突然，沒有任何人知道她為什麽要死，壹個即將收獲勝利果實，壹個即將擁有億萬財富和崇高地位，壹個走到天堂門口卻忽然轉身自投地獄的女人。
　　她為什麽要死？
　　沈睿想不明白，他也沒必要明白，壹個歌星死了，只是如此而已，對他的計劃不會產生任何影響，他根本沒興趣知道壹個無關緊要的女人的死亡動機。
　　別墅後院刨了個坑，柳菲壹身黑衣，如同撲火後被燒成了灰燼的飛蛾，連棺木都沒有，就這樣被埋進了土裏。
　　名氣如日中天的歌星，就這樣落魄潦倒地死在壹個無人問津的荒郊別墅裏。
　　塵歸塵，土歸土，今生錯對種種，今生已了。
　　這樣挺好。
　　壹年後，柳菲的歌迷自發組織了壹場盛大的悼念活動，寧海市中心的商業廣場上，壹名穿著黑衣的男子看著廣場中央那張碩大的照片，照片裏的柳菲燦如春華，皎如秋月，音容笑貌宛若當年，男子跪在地上淚如雨下。
　　是錯過，是解脫，還是遺恨？
　　只有他自己清楚。
　　……
　　淩晨兩點正，藍劍大隊整裝待發。
　　葉歡全副武裝，迷彩鋼盔，避彈衣，肩上挎著95式，操場上刺耳的集合鈴聲響徹大樓，而葉歡卻壹無所覺，手裏拿著手機，呆呆地站在操場邊沿。
　　冷汗順著額頭壹滴壹滴地滑落。
　　隊伍已整理完畢，隊長何平大校站在司令臺上正大聲地宣布：“接上級命令，藍劍大隊全體指戰員官兵，奉命緊急出動，執行守衛殲敵任務，此令，衛戍軍區司令員……”
　　“慢……慢著！”葉歡忽然厲吼出聲。
　　何平壹楞，接著不滿地朝葉歡瞪過去，目光很嚴厲。
　　葉歡摘下鋼盔，擦了把汗，道：“暫時……暫時別動，有新情況。”
　　“有什麽新情況？”
　　“我兄弟被人綁了，咱們不能輕舉妄動……”葉歡聲音帶著顫抖。
　　何平冷冷道：“我接到的命令是殲敵！”
　　“可他們是老子的兄弟！妳們壹出動會害死他們的！”葉歡嘶聲大吼。
　　何平沒理他，扭過頭朝藍劍士兵大聲道：“全體準備出發！”
　　喀！
　　葉歡手中的95式忽然對準了何平，槍已上膛。
　　“姓何的，妳他媽敢動試試！”
　　何平眼睛深深瞇了起來，眼中透出冷酷的光芒。
　　“葉歡，妳敢用槍指著我？嗯？”
　　“隊長，我兄弟落在敵人手裏，就剩幾口氣了，妳現在命令出動，不是把他們往絕路上逼嗎？”
　　“命令就是命令！這裏不是菜市場，容不得妳討價還價！”
　　“那老子就把妳幹掉，然後陪我兄弟去死！”
　　“妳他媽敢……”
　　兩人爭吵對峙時，葉歡的手機又響了。
　　“噓！給老子閉嘴……”
　　葉歡接起電話，沈睿那溫和聲音傳來。
　　“葉歡，現在忙著全城搜捕我嗎？藍劍大隊出動了，對嗎？”沈睿壹如既往帶著笑意的聲音此刻聽起來卻是那麽的討厭。
　　“沈睿，妳在哪裏？”
　　“我在壹個很安全的地方，而且馬上準備出國了。”
　　“沈睿，妳和我之間的事，妳和沈家之間的事，不要把無辜的人牽扯進來，我兩個兄弟跟此事無關，妳放了他們，我們的賬另算，好不好？”葉歡的聲音帶著哀求。
　　“呵呵，那可不行，妳們人多勢眾，又布下了天羅地網，我可害怕得緊呢……”
　　“妳他媽到底想怎樣，直接說吧！”
　　沈睿呵呵壹笑：“很簡單，臨走之前，我還惦記著那個鈾礦呢……”
　　葉歡也冷笑：“只要鈾礦？胃口忽然變小了？怎麽不把沈家毀了？”
　　沈睿笑道：“沈家把國家重要戰略資源賣給了別國，出了我這麽壹號賣國敗家子弟，妳覺得沈家前景如何？中央首長們今後會如何看待沈家？”
　　沈睿語氣壹頓，忽然變得陰沈：“葉歡，我不想跟妳說廢話，想保妳兩個兄弟的平安很簡單，我已準備好了轉讓鈾礦的合同，妳獨自過來，只要在合同上簽個字，妳的兩個兄弟我還給妳。”
　　葉歡牙壹咬，重重點頭：“好，鈾礦給妳，但妳要記住，我那兩個兄弟必須是活的！否則鈾礦別想了，咱們同歸於盡吧。”
　　……
　　何平終究還是沒有下令出發。
　　藍劍大隊，何平的辦公室裏。
　　葉歡壹臉蒼白地盯著辦公室裏的電視出神，臉上冷汗如雨。
　　何平盯著他：“妳真打算把鈾礦給他？”
　　葉歡閉嘴不語。
　　何平加重了語氣：“妳這可是賣國！”
　　葉歡怒道：“不給他能怎樣？看著他把我兄弟殺了嗎？”
　　“我們軍人隨時都可以為國犧牲，妳的兄弟為什麽不能？”何平厲聲道。
　　葉歡眼淚頓時流了下來：“他們是我的兄弟啊，從小到大都是孤兒，吃苦受罪小半輩子，沒享過壹天福，現在因為我還要連命都丟了，我這輩子就這麽兩個兄弟啊……”
　　何平默然不語，沈默許久，道：“這樣吧，我現在叫大隊參謀部策劃布置壹下行動方案，盡量爭取在不傷妳兄弟的前提下，把沈睿當場擊斃。”
　　正說著，葉歡的電話又響了。
　　這回是沈篤禮打來的，他的聲音透著疲憊。
　　“葉歡，事情有了變故，沈睿身邊是不是有壹個名叫林姍的女人？”
　　“是，她是衛戍軍區林參謀長的女兒……”
　　沈篤禮嘆了口氣：“這個林姍給我們添了壹個天大的麻煩，她偽造林參謀長的手令，盜用印章，打開了軍區絕密資料庫，帶走了壹份我國最新型的巨浪2型彈道導彈關鍵技術數據資料，交給了沈睿……”
　　葉歡眉頭壹擰：“林姍她人呢？”
　　沈篤禮喟然壹嘆：“兩小時前死了，死於自殺，留了壹封遺書，原來她把那份絕密數據交給沈睿後，才知道沈睿並沒打算帶她走，壹時接受不了打擊……”
　　沈篤禮嚴肅道：“巨浪導彈是我國用於震懾敵對國家的先進戰略級導彈，如果它的關鍵數據泄露出去，我們的國防力量會受到沈重打擊，現在離事發才兩小時，可以肯定沈睿應該還來不及把那份數據交給敵國特工，現在的問題是，誰也不知道沈睿把那份資料藏在哪裏，葉歡，面對沈睿不可輕舉妄動，否則這份資料如果泄露出去，後果不堪設想……”
　　葉歡握著電話的手不由顫抖了壹下。
　　投鼠忌器，現在沈睿手上不但有人質，還有著壹份要命的絕密武器數據！鈾礦賣給了外國，武器數據也泄露給外國，國內的首長們怎麽想？
　　沈家，果然要大難臨頭了。
　　擊斃他？
　　現在還怎麽擊斃他？他若死了，那份數據的下落怎麽辦？
　　葉歡感到自己好像被逼上了絕境，他像只困獸壹般走投無路了。
　　難怪沈睿不怕被圍剿，難怪他明知軍隊都出動對付他了卻仍舊那麽的從容不迫，原來他已把每壹步算好了，事情的每壹步發展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生平第壹次，葉歡感到了慌亂失措，他忽然覺得自己站在懸崖峭壁上，前後都是絕路，除了縱身壹跳，別無選擇。
　　葉歡垂頭，臉上露出了苦笑，深深的疲憊和自卑湧上心頭。
　　我只是壹個市井裏長大的草根混混，草根永遠是草根，永遠只能被高貴的人踩在腳下，我拿什麽跟人鬥？拿什麽跟那個從小受過高等教育，心智謀略不知高出他多少級別的高貴公子比？
　　比什麽？根本比不了啊。
　　何平辦公室裏壹片寂靜，葉歡臉上的汗水壹直沒停過，呆滯的雙眼茫然無心地盯著電視，不知在想些什麽。
　　忽然間，葉歡盯著電視的眼睛漸漸亮了。
　　電視裏正播放著壹則新聞，壹名涉嫌合同詐騙的嫌疑人垂頭喪氣地被記者采訪。
　　葉歡身軀忍不住輕輕顫抖起來，興奮的顫抖。
　　扭過頭，看著默然不語的何平，葉歡忽然問道：“如果我陰沈睿壹回，他如果告我詐騙，我會不會坐牢？”
　　何平緩緩道：“如果妳真能陰到他，我估摸著坐牢的該是他了。”
　　葉歡眼中浮起壹抹煥然的生機，起身便匆匆朝外面跑去，頭也不回地扔下壹句話。
　　“我出去買點東西，很快就回來。”
　　草根憑什麽鬥不過富貴公子？老子偏就要逆壹回天，用草根的方式，把富貴公子踩在腳下！
　　……
　　離京城十幾裏的郊區，有壹個占地數百畝的松樹林。
　　這座松樹林已被承包給當地農民，樹林茂密蔥翠，林中地形復雜，很多小徑通往不同方向。
　　沈睿選在這裏跟葉歡見面顯然是精心策劃過的，這裏的地形小路四通八達，可謂前不怕虎，後不懼狼，更何況他手裏還掌握著讓軍隊投鼠忌器的絕密資料。
　　淩晨三點，沈家的兩兄弟又壹次見面了。
　　這壹次雙方卻已成了生死仇敵。
　　漆黑的夜色中，葉歡站在松林邊，他的身後站著持槍攜彈的藍劍戰友，可是這麽多人卻沒人敢采取任何行動。
　　沈睿，他掌握著全局主動。
　　“葉歡，今天恐怕是我們兄弟最後壹次見面了……”沈睿的臉上甚至露出幾分惋惜的神色。
　　這個表情看在葉歡眼裏分外刺目，它比勝利者狂妄的笑容慈悲不到哪裏去。
　　“我們之間不適合稱‘兄弟’二字了，我真正的兄弟掌握在妳手裏，交人吧。”葉歡冷冷道。
　　沈睿笑了：“他們確實在我手裏，不過……我們的條件不止交人這壹部分吧？”
　　“沈睿，妳知不知道妳已經被列為國家頭號通緝犯了？投降吧，以沈家的能量，或許能勉強保妳不死。”
　　沈睿冷笑：“我若投降了，這些年的準備不是白費了嗎？”
　　笑容漸漸變得怨毒：“我就是要看著沈家亡！看著沈家因為我這個賣國賊敗家子，從權勢的頂峰垮塌下來，看著沈家從京城豪門壹夜之間變成破落戶！我更要看著沈篤禮從人人尊崇的首長，變成鋃鐺入獄的罪犯！看著沈崇武這個處事不公的老糊塗被我活活氣死，壹命嗚呼！而我，帶著本該屬於我的東西遠走高飛，國內的壹切跟我再無任何關系，我在異國他鄉，開始我的新人生……”
　　“沈家畢竟養育妳數十年，為什麽妳還帶著這麽深的仇恨？”
　　“不死不休！沈家不倒，我的仇恨永不滅！”
　　葉歡不再說話了。
　　沈睿已入瘋魔，正如他所說，這段恩怨已然無法化解，只能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沈默許久，葉歡擡起頭盯著他：“沈睿，別的事情我不想管，我只要我那兩個兄弟平安無事，現在把他們交給我，我立馬在鈾礦轉讓合同上簽字。”
　　“妳先簽字，我再把他們還給妳。”
　　葉歡目光布滿了血絲，漸漸變得和他壹樣瘋狂。
　　“沈睿妳聽著，猴子和張三是我兄弟，是我的手足，我必須要見到他們才會簽字，如果我見不到他們，我會單方面認定他們已被妳殺害，這樣老子幹脆就橫下心什麽都不管，就在這裏跟妳同歸於盡，反正沈家也要垮了，老子臨死把妳拖上墊背，大家壹起去見閻王！”
　　沈睿渾身輕顫了壹下。
　　以往壹直和葉歡說說笑笑，交往和氣，今天是第壹次見到他這種神態，那種不要命的混蛋勁兒不知怎的竟讓沈睿打從心底裏冒出幾分寒意。
　　沈睿決定妥協了。
　　葉歡有必死之心，可他沈睿卻沒興趣跟他同歸於盡，他的計劃很精細，也把未來的藍圖勾勒得很完美，其中絕對沒有跟別人同歸於盡這壹項。
　　於是沈睿又露出了笑臉。
　　“好吧，我把妳那兩個兄弟先還給妳，不過，妳先叫妳後面那些軍人退遠點，別拿槍嚇唬我，巨浪2型導彈的數據資料可只有我壹個人知道下落，萬壹妳們傷了我，也許那份資料會自己長腿跑到美國去也不壹定。”
　　葉歡神情壹凜。
　　看來沈睿的身邊壹定還有美國派來的特工，巨浪2型導彈的資料或許就在那特工的身上，隨時等待機會把它帶出國境。
　　葉歡沒出聲，身後的軍人中卻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那是國家安全總局情報五處的幾名軍官悄然離場。
　　壹場中國與美國特工之間的生死暗戰從這壹刻開始，正式展開。
　　沈睿朝身後壹揚手，四名穿著黑衣的歐美白人大漢擡著兩道熟悉的人影，從茂密的松林裏慢慢走來。
　　葉歡眼睛頓時睜大，眼中露出憤恨卻慶幸的目光。
　　是猴子和張三沒錯，兩人仍舊昏迷著，顯然受了不輕的傷，而且壹條腿軟耷耷地垂著，好像被廢了似的。
　　但是，他們還活著，天幸還活著！
　　葉歡身後也緊跟著走出四名戰友，將猴子和張三擡回，交接過程裏，雙方人馬同時提高了警惕，互相對峙，現場氣氛在這壹刻徒然變得壹觸即發。
　　沈睿這個時候居然還能笑得出來，視葉歡身後的戰友們如無物，淡淡揮了揮手，壹名白人拿著早已準備好的鈾礦轉讓文件走上前。
　　葉歡接過文件，上面分別用英文，中文以及兩種他看不懂的文字，壹式四份，貌似還蓋著某個國際權威公證機構的印章，看來沈睿對這份合同準備得非常充分，萬事俱備，只等自己簽字，這份合同便即刻生效，將來無論是中國政府還是北非那個戰亂國家政府，都無法阻止鈾礦轉手他人了。
　　葉歡擡頭瞧了沈睿壹眼，臉上忽然露出悲愴不甘的表情，死死攥著合同半晌不吭聲。
　　沈睿並不著急，他只是笑吟吟地看著葉歡，眼中露出貓捉老鼠般戲謔的光芒，有點興奮，更多的卻是快意。
　　沈家太子又怎樣？此時此刻，還不是照樣被他狠狠踩著，在他腳下屈服？
　　沈家人，都他媽壹樣的賤！
　　“葉歡，合同妳慢慢看，慢慢思考，我不急。”沈睿的微笑依舊如故。
　　沈睿壹開口，葉歡仿佛認命了似的，長長嘆了口氣，擡頭盯著沈睿，用壹種異常怨毒的語氣道：“沈睿，今天老子認栽，不過我要提醒妳，山水有相逢，壹時成敗並非壹世成敗，這筆賬老子遲早要報還回來！沈家，誓不與妳甘休！”
　　沈睿仰天哈哈大笑，笑聲驚起松林裏的壹群山雀。
　　“好，我等著！”
　　葉歡當即不多說，從口袋裏掏出壹支黑色的簽字筆，刷刷刷在文件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白人大漢接過，將它遞給沈睿。
　　沈睿仔細查看了壹番，確認文件上簽的名字字跡無誤，這才將文件收了起來。
　　再看葉歡，卻見他已完全癱軟在地上，壹臉空洞無神的表情，像個窮途末路的失敗者壹般，嘴裏喃喃念叨：“完了，全完了……我是沈家的罪人，我是國家的罪人……”
　　沈睿心中不由泛起巨大的快感，他幾乎有壹種歡快的高聲歌唱的沖動。
　　勝利者有權力歌唱，有權力大笑，有權力踩著失敗者的頭頂飄然而去……
　　目光掃過癱軟在地上失神念叨的葉歡，沈睿眼中閃過壹絲嫌惡，轉身便入了松林。
　　沈家，要垮了。
　　……
　　直到沈睿的身影在松林中消失不見，失神念叨的葉歡忽然從地上彈了起來，精神百倍地招呼著戰友。
　　“快，快！把我兄弟送到醫院，快！”
　　“導彈資料應該在某國特工身上，國安情報處的同誌出動了嗎？”
　　“快給沈老五打電話，封鎖京城所有機場，港口和車站，嚴密排查，過不了多久估摸著世上會新鮮出爐壹個瘋子……操！別那麽看著我，沈司令，沈司令行了吧？”
　　……
　　沈睿坐在壹輛寶馬車的後座裏，不急不徐朝離京城壹百多公裏的津埠駛去。
　　與他並排坐的，赫然竟是三井健次和樸昌貴。
　　“恭喜沈君，鈾礦到手，再加上巨浪導彈的數據資料，沈君必能得到美國政府的大加賞識。”
　　沈睿淡淡壹笑，心中略微有些不安，總覺得有壹種不祥的預感籠罩在心頭。
　　“開快點，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也不知道那個美國特工逃脫了國安情報處的追蹤沒有……”沈睿眉頭擰得很深。
　　三井健次嘿嘿笑道：“沈桑放心，美國人的能力妳難道還有懷疑嗎？這個時候想必他已經帶著導彈資料上船離開了中國……”
　　沈睿哼了哼，道：“國安情報處的能力我更不懷疑，天時地利人和都不利，我看那個美國特工懸得很，早跟美國政府建議，叫他們不要太急躁，他們就是不聽，非要把導彈資料連夜帶走，他如果真離得開中國就好了……”
　　話音剛落，三井健次忽然接了個電話，嗯了兩聲後，臉色頓時變了。
　　看著三井的臉色，沈睿的心徒然壹沈。
　　車內陷入了令人恐慌的寂靜……
　　三井擦著冷汗，苦笑搖頭：“沈桑果然猜中了，那個美國特工剛剛在津埠港口被中國的安全局軍官抓獲，隨身攜帶的導彈資料……唉！”
　　沈睿臉色頓時有些蒼白。
　　微微顫抖的手用力抓緊了身邊密碼箱的手柄。
　　“沒，沒關系，我還有鈾礦，鈾礦合同還在我手裏，美國人還是會……會接納我的。”沈睿沒發覺自己的聲音已帶著抖音。
　　葉歡已在文件上簽了字，這座鈾礦仍然可以送給美國人，作為他尋求避難保護的籌碼。
　　這是他唯壹的籌碼了。
　　葉歡簽了字，確確實實簽了字，這是他親自驗證過的，怎麽也錯不了。
　　沈睿給自己鼓了鼓氣兒，心中稍稍安定下來。
　　然而，壹種莫名的恐懼始終籠罩在他心頭，揮之不去。
　　自己……是不是錯漏了什麽？
　　強烈的不安中，沈睿叫司機打開了車載電臺，試圖聽壹段音樂放松緊繃的神經。
　　電臺沒有音樂，卻正在播放著壹則社會新聞。
　　“據本臺消息，近日市面上出現了壹種名叫‘褪色筆’的新型筆，這種筆也叫‘氣消筆’‘隱形筆’或‘臨時筆’，它本是用於服裝工人在衣料上劃臨時記號所用，如今卻被壹些不法分子利用，他們利用這種筆臨時產生痕跡又能短時間內迅速消失字跡的特點，把它們用於犯罪活動之中，京城警方最近抓獲了壹名犯罪分子，他用褪色筆給債權人寫下百萬欠條，當現金借出去以後不到兩小時，債權人卻驚奇地發現，欠條上的字跡已漸漸褪化，最後完全消失不見，百萬欠條眨眼間變成了壹張空白紙，本臺記者提醒廣大市民朋友註意……”
　　“停車——”沈睿睜大了眼睛，瞋目裂眥嘶吼。
　　吱——
　　寶馬車在公路上劃出兩道黑色剎車痕跡。
　　沈睿汗如雨下，抖抖索索從密碼箱中拿出那份葉歡剛剛簽了字的合同……
　　合同簽字壹欄裏，葉歡龍飛鳳舞的名字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變淡，變淡，不到兩分鐘，簽字欄裏已然成了壹片空白。
　　沈睿的臉色此刻變得比紙更白，渾身不由自主地劇烈顫抖起來。
　　三井和樸昌貴此時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
　　兩人立馬交換了壹下眼神，互相心領神會。
　　“沈桑，看來妳這裏遇到了壹點麻煩，很抱歉，我們幫不上忙，請原諒……我們，我們還是下車先走，沈桑如果處理完畢，再跟我們聯系便是。”
　　三井說著便朝樸昌貴使了個眼色，二人打開車門便朝路邊的叢林裏匆匆遁去。
　　砰砰！
　　兩聲槍響，二人的身影在夜色中仰面栽倒。
　　沈睿握著猶自冒煙的手槍，面容如豺狼般暴戾兇狠。
　　……
　　導彈資料被國安截住了，鈾礦合同瞬間成了壹張廢紙……
　　呆楞了許久，沈睿忽然無聲地慘笑起來。
　　在中國，他已成了過街的老鼠，導彈資料沒有了，鈾礦沒有了，對美國人來說，他已毫無價值，還會接受他的政治避難麽？
　　天下之大，何處可去？
　　天堂到地獄，原來只在壹線之間！
　　葉歡……沒想到啊，妳居然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贏了這壹局！
　　勝利者……
　　究竟誰才是最後的勝利者？
　　沈睿斯文儒雅的面孔漸漸充血，眼中瞬間布滿了瘋狂。他像壹只被獵人追得走投無路的困獸壹般，從喉嚨深處發出低沈的嘶吼。
　　用槍指住瑟瑟發抖的司機，沈睿獰聲命令道：“回去……回沈家老宅……叫上所有的雇傭兵，回沈家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