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 妳確實是比不過他

　　勇士被弓箭射殺，悍將被唐將斬殺。斬殺也就罷了，竟然還提溜著人頭搖擺。
　　士氣啊！
　　“萬勝！”
　　唐軍的士氣起來了。
　　而突厥壹方的士氣卻不斷下滑。攻城的速度漸漸放緩，甚至有人原地不前。
　　“可汗！”
　　有人目光閃爍，“要不，退下來修整壹番？”
　　阿史那賀魯搖頭，幹結的胡須壹縷壹縷的互相纏繞在壹起。
　　“我們不能退。”
　　他的聲音平靜，“漠北那邊的唐軍戒備森嚴，咱們找不到出擊的機會，再往北邊就是荒漠，那些野人在壹路上等著咱們……所以唯有西邊才是咱們的出路，懂不懂？”
　　他的語氣放松緩了些，“草原這些年不消停，老天不斷降下災禍，吃不飽，穿不暖，怎麽辦？唯有去搶！西邊有機會，我聽聞吐蕃人在西北那邊的試探失敗了，若是在西邊呢？有我們在，祿東贊那頭老狐貍定然敢沖出來，隨後我們聯手，把西邊打爛……”
　　這是他想到的唯壹機會。
　　“否則我們留在原地能如何？羊群只有那麽多，沒了肥美的草場，我們怎麽活？”
　　作為可汗，他需要為突厥的未來深思熟慮，而非拍腦袋下決定。
　　可前方膠著，無數次沖擊依舊無果。
　　再這樣下去，士氣就完了。
　　阿史那賀魯這壹刻莫名其妙的想到了長安城。
　　那壹年他去了長安，見識了繁華。
　　從此，他就對那座巨大的城市情根深種，壹心想做那座城市的主人。
　　此刻他看到了希望。
　　但必須要先鼓舞士氣。
　　所有人都在看著他。
　　許多時候，千言萬語不如統帥拔刀上前。這便是垂範的作用。人有階層，自覺不自覺的就會把自己劃分在某個階層，默認更高的階層比自己更尊貴。
　　當那些高貴的人拔刀沖殺時，妳就會覺得，生命不算是什麽！
　　阿史那賀魯拔刀：“跟我來！”
　　士氣就這麽重新沖了上去。
　　那些突厥人嗷嗷叫著往上沖。
　　稀稀拉拉的箭矢落下來，可無人多看壹眼。
　　到了此刻，沒有人把生命當回事。
　　“殺啊！”
　　阿史那賀魯奮力呼喊。
　　“可汗！”
　　左側有人驚呼。
　　阿史那賀魯緩緩偏頭看去。
　　壹隊遊騎正在瘋狂的趕來。
　　他們慌什麽？
　　牛角號聲不斷傳來。
　　阿史那賀魯擡頭。
　　在遠方，此刻能看到有煙塵。
　　阿史那賀魯只覺得有東西攥緊了自己的心臟，心跳驟然都停了，周圍壹片死寂……
　　“可汗！”
　　“唐軍！”
　　遠方，任雅相帶著數千騎正在趕來。
　　“都護，敵軍在圍攻！”
　　任雅相已經看到了，罵道：“唐旭這個狗曰的，幹得漂亮！”
　　蕭嗣業哈哈壹笑，“都護，下官請命突擊！”
　　任雅相頷首，“讓兒郎們出擊吧。唐旭……他若是知曉開門突擊配合，那便是個人才。人才……耶耶是燕然都護府的，也管不著。”
　　周圍壹群人大笑。
　　奉命來援的漠南將領們也在笑。
　　士氣就這麽起來了。
　　任雅相右手前指，“大唐必勝！”
　　前方七八萬突厥騎兵，唐軍不到壹萬，可任雅相卻很自信此戰必勝。
　　看看那些將士的臉，每壹個人的臉上都帶著興奮之色，仿佛那些敵人都是土雞瓦狗。
　　“大唐必勝！”
　　歡呼聲中，全軍出擊！
　　任雅相已經沖到了前面，他壹邊策馬疾馳，壹邊看著城頭。
　　城頭已經瘋了。
　　“都護來了！”
　　壹個軍士舉起大旗奮力晃動。
　　風吹過，大旗獵獵作響。
　　“耶耶熬到了此刻，值了！”
　　唐旭吩咐道：“把城門後面清理幹凈，城頭把敵軍趕下去，隨後集結，都跟著耶耶來！”
　　那些突厥人情不自禁的看著左側。
　　數千唐軍正在瘋狂趕來。
　　我們有七八萬人馬啊！
　　可阿史那賀魯的勇氣迅速跌落。
　　他毫不猶豫的喊道；“退回來，阻截，派人去阻截。我們大隊馬上走！”
　　他原先也是壹條漢子，可在被大唐毒打多次後，只要情況不對，他的第壹反應就是跑。
　　“撤！”
　　他還記得令人去阻截。
　　隨後大隊人馬就往相反方向跑。
　　城頭的突厥人懵了。
　　“可汗跑了！”
　　“快跑！”
　　唐軍出擊了，在城頭全面發動反擊。
　　那些跑得慢些的突厥人被捅死在城頭，還有些人大喊壹聲，寧可往城下跳，也不敢回身面對唐軍。
　　“跑啊！”
　　沒有人敢回頭擋壹擋！
　　城下，那些軍士在拼命的把堵住城門口的雜物拉出來。
　　“快些！”
　　唐旭上馬。
　　那些雜物不斷被清理出來。
　　隨即有人拉開了門栓！
　　唐旭回身看了壹眼。
　　嗆啷！
　　嗆啷！
　　壹把把橫刀出鞘！
　　城門被拉開，巨大的聲浪沖了進來。
　　這是我的時刻！
　　唐旭拔刀。
　　他想到了長安城。
　　我將帶著功勛回歸！
　　“出擊！”
　　壹人壹馬率先沖出了城門。
　　身後，唐軍緊緊跟隨。
　　城頭，那些留守的軍士在歡呼。
　　“萬勝！”
　　遠方，援軍已經沖進了狙擊的敵軍陣列中。
　　充任箭頭的猛將就像是鐵錘，當前之敵紛紛落馬。
　　身後，唐軍騎兵順著這個突破口湧了進來。
　　就像是以湯沃雪！
　　敵軍紛紛落馬。
　　“城門開了！”
　　任雅相看到了城門洞開，接著壹股唐軍沖殺了出來，正在撤退的敵軍大亂。
　　“這是機會！”
　　當面的敵軍潰敗，被席卷而去。
　　“萬勝！”
　　有長槍頂著壹個頭顱在招搖，那個軍士興奮的臉都紅了，“都護，我斬殺敵將！”
　　任雅相策馬從他的身邊過去，用橫刀的刀背輕輕拍擊了壹下他的頭盔，“幹得好！”
　　“萬勝！”
　　歡呼聲中，數萬敵軍在逃竄。
　　加起來才萬余人的唐軍壹路追殺。
　　當夕陽西落時，任雅相叫來了唐旭。
　　他壹言不發，唐旭只能努力站直了身體。
　　“發現敵軍，壹邊令人報信，壹邊率軍來攔截，果斷！”
　　唐旭心中壹喜。
　　“隨後守城，穩健！”
　　“最後及時開門出擊，裏應外合，機變！”
　　任雅相拍拍他的肩膀，“此戰妳為首功。”
　　隨即報捷的快馬出發了。
　　“恭喜唐校尉！”
　　“唐校尉此次定然要回長安了。”
　　回長安？
　　唐旭不禁摸摸腰子。
　　我的腰子好了嗎？
　　……
　　戰馬飛快疾馳。
　　到了驛站後，喊壹聲，“捷報！”
　　隨即更換戰馬，準備吃食飲水，甚至在信使無法堅持時，驛站還得派人接力報捷。
　　大唐有壹千余座驛站，按照規矩是三十裏壹個，這個三十裏的設定就是考量了戰馬的耐力。
　　三十裏換壹次戰馬，就這麽奮蹄揚鞭，壹路朝著長安疾馳。
　　當看到長安城時，地面已經出現了嫩綠。
　　兩騎沖進了城中。
　　壹路到了皇城外。
　　“捷報！”
　　守門的軍士趕緊迎上來，把兩個信使攙扶下馬，然後架著往裏走。
　　“漠北捷報！”
　　信使依舊在盡職盡責的呼喊著。
　　大唐由無數人組成，他們分為官員、軍隊、工匠、農人、商人……等等。
　　聽到了這聲叫喊的人都為之壹振！
　　“英國公，捷報！”
　　李勣壹楞，“可是漠北？”
　　“是！”
　　李勣不禁松了壹口氣。
　　“小賈膽大包天，大晚上陛下詢問他關於漠北的戒備情況，他竟然敢說若是開戰，我軍必勝。隨後不少人都說我軍必勝，於是軍隊都去了吐蕃那邊……若是出了岔子……”
　　流放！
　　大唐對待敗將歷來都不客氣。
　　小敗貶官，大敗流放！
　　這就是大唐版本的處置方式。
　　隨從笑道：“可盧國公他們第二日不也說了必勝的嗎？”
　　李勣搖頭，“盧國公他們就算是判斷錯了也無大礙，可他不同。”
　　賈平安和武媚姐弟相稱，如今皇帝越發的急切了，誰都看知道他想換老婆。可長孫無忌等人攔著不同意。這要是抓到了賈平安的把柄，誰會放過？
　　隨後劍指武媚！
　　這就是最簡單的謀劃！
　　李勣心中振奮，“走，去看看。”
　　眾人隨即進宮。
　　“陛下，漠北捷報！”
　　李治擡頭，放下了手中的奏疏。
　　“盧國公他們怎麽說的？阿史那賀魯多半是想往西域去，漠北那邊如何攔住了？”
　　“陛下，漠北那邊偵探到阿史那賀魯大軍出動的消息，校尉唐旭領軍攔截，燕然都護任雅相領軍在後。阿史那賀魯率軍圍攻唐旭所部不果，隨後大軍突擊，敵軍潰敗。”
　　“唐旭？”
　　久違的壹個名字。
　　“是。”
　　“陛下，相公們來了。”
　　李治點頭。
　　宰相們魚貫而入。
　　長孫無忌看看信使，“陛下，可是漠北？”
　　李治笑道：“正是任雅相派來的信使。”
　　長孫無忌不禁笑道：“吐蕃那邊在蠢蠢欲動，可大唐此次並未出兵漠北，捷報傳來，祿東贊怕是要失望了。”
　　“是啊！祿東贊掃清了內部的反對者，如今集結大軍，正準備尋機出擊，鼓舞吐蕃的士氣。誰曾想咱們大軍未動，阿史那賀魯就敗了。”
　　“把消息傳過去。”李治笑的很是愜意，“告訴祿東贊，阿史那賀魯在漠北大敗，他若是想大軍出擊，那便來吧。”
　　眾人不禁大笑。
　　大唐並無確保兩個大方向作戰勝利的能力，所以突厥那邊消停了，對於大唐就是戰略性的勝利。
　　吐蕃若是出擊，大唐就能傾力以對。
　　戰略形勢壹片大好啊！
　　君臣都笑吟吟的。
　　“唐旭……當初在百騎時就磨磨蹭蹭的，隔三岔五見到朕就暗示，說什麽臣渾身力氣，就想上陣殺敵。或是說什麽長安太暖和了，諸卿，長安暖和嗎？”
　　“哈哈哈哈！”
　　眾人又笑了起來。
　　崔敦禮撫須贊道：“好壹個長安太暖和。陛下，正是有了這等壹心就想著去邊塞建功立業的臣子，才有了大唐面對外敵的從容不迫。有了這等人，大唐怕了誰？”
　　後世即便是在恒羅斯敗了壹次，可大唐在西域的地位依舊不可動搖。直至安祿山起兵，西域的將士不斷被抽調回去平叛，死在內戰中。外敵才能趁虛而入，瓜分這個龐大的帝國。
　　這便是大唐！
　　“唐旭……”
　　李治心中有了計較，唐旭該升官了。
　　要不就弄回長安來，安置在軍中。
　　但他又想到了賈平安的分析。
　　“當時朕想著賈平安去過漠北，和那些部族打過交道，就尋他問話，他當時說阿史那賀魯唯有向西。但他誌大才疏，不是對手。”
　　李勣馬上起身，“陛下，武陽侯平日裏鉆研各方局勢，這才有了此次的精準斷言。臣以為，當重賞。”
　　李治含笑，“朕會斟酌。”
　　宮中的武媚最近越發的跋扈了，要不要以此和她暗鬥壹番？
　　李治覺得和武媚的爭鬥更像是壹種樂趣。
　　至於威脅，目前看不到。
　　武媚所有的權力都來源於他，壹言興廢罷了。
　　崔敦禮贊道：“那番斷言和老帥們的相通，難怪武陽侯被老帥們喜愛。”
　　晚些眾人出去。
　　長孫無忌和褚遂良回到值房，褚遂良笑道：“北方安生了，高麗那邊暫且不會動，如今大唐就盯著吐蕃，祿東贊若是敢來，當迎頭痛擊！”
　　“是啊！”
　　長孫無忌坐下，愜意的嘆息，“除非祿東贊敢動手，否則今年不會再有大的戰事了。”
　　“高麗那邊要盯著。”
　　長孫無忌看著他，目光幽幽，“登善，阿史那賀魯以後不足為患，只是讓人煩躁。高麗上次被壹次短促的突擊嚇的竟然從新羅撤軍，祿東贊集結大軍卻還得要左顧右盼，妳可知曉這是什麽意思？”
　　褚遂良面色微紅，壹拍案幾，“盛世就在眼前！”
　　“是啊！盛世！”長孫無忌喃喃的道：“只要滅了高麗，這便是壹個盛世，我輩有幸締造，何等的榮光！”
　　“相公，十二郎求見。”
　　褚遂良笑著起身，“這多半是有難事，如此老夫先回去，下衙後壹起飲酒？”
　　長孫無忌微微頷首，“也好。”
　　晚些長孫潤進來了，“見過阿耶。”
　　長孫無忌目光溫潤，“可是有事？”
　　長孫潤坐下，有些興奮的道：“孩兒聽聞吏部出了空缺？”
　　吏部堪稱是六部中的大哥，執掌官帽子，幾乎是見官大壹級的存在。
　　長孫無忌點頭，“不過妳卻不成。”
　　“為何？”
　　長孫潤愕然，“阿耶，我自問做事並不差於別人，為何不能？”
　　“只因妳姓長孫！”
　　長孫無忌搖搖頭，“為父為宰相，妳等若是身居要職，妳可知會帶來什麽？”
　　長孫潤的眼中隱藏著巨大的失望，“阿耶，難道誰還敢說咱們家的壞話？”
　　“這是天下！”
　　長孫無忌含蓄的道：“許多時候人的行事身不由己，就是被壹步步推上去的。當年先帝便是如此。”
　　先帝若是沒有那麽多人才在手，別人再攛掇他也不會出手。
　　“阿耶！”
　　長孫潤終究忍不住，“阿耶，做人為何如此憋屈？”
　　長孫無忌的臉冷了，“不懂就別說。莫要給家中惹禍。妳在太常寺的官職位不低，至於吏部這等地方就別想了。等老夫退下來時，才是妳等晉升的時機。”
　　“阿耶！”長孫潤眼睛都紅了，“可那賈平安都是侯爵了，孩兒難道還比不過他？”
　　長孫無忌看著他，點頭。
　　“妳確實是比不過他。”
　　……
　　“武陽侯，漠北捷報。”
　　包東沖進了值房，正在看購物車的明靜被嚇了壹跳，正在神遊物外的程達猛地回頭，脖子被扯到了，齜牙咧嘴的。
　　賈平安正在琢磨著如何早退，聞言問道：“誰的捷報？”
　　“燕然都護府。”
　　老唐可去了？
　　說句實話，賈平安真的為老唐的前程操碎了心，既想讓他歸來，又擔心他回來後面臨妻子每日交作業的索求無度，最終成為藥渣。
　　但漠北顯然在未來不是大唐的主要戰略方向，所以唐旭還得要回來。
　　要不……再去李大爺那邊掏些方子？
　　或是弄些鞭子燉了給他補補也行吧。
　　“……唐校尉率軍堅守，隨後大軍趕到，擊敗了阿史那賀魯。”
　　“校尉立功了。”程達歡喜的道：“可能回到長安？”
　　賈平安點頭，“此次他應當能回來了。”
　　明靜發現三人神色古怪，就皺眉，“可是有什麽隱瞞我的？”
　　我是監軍！
　　包東說道：“說是陛下當朝誇贊了武陽侯，說武陽侯當初的判斷再無差錯。連崔相也說了好話……”
　　明靜贊道：“這是要成為名將了嗎？”
　　“還差得遠。”
　　賈平安心中美滋滋的，想到未來的高麗和吐蕃，心中全是豪情壯誌。
　　高麗不消說，到時候尋機滅了，但隨即還有個白眼狼新羅，朝中的君臣都不以為意，可賈平安卻知曉這只白眼狼的狠。
　　到時候順手尋幾個借口，直接開戰。
　　還有倭國。
　　白江口之戰啊！
　　這個學生覺得自己牛逼了，就沖著大唐開戰。
　　以後又覺得牛逼了，在明朝時開戰。再後來覺得牛逼了，在清朝時開戰……
　　這壹路堪稱是屢敗屢戰，但在清朝時成功了，就此翻身。
　　壹句話，只要中原王朝自己不拉胯，倭國就永無出頭之日，只能當小弟。
　　從大唐開始，每壹次倭國人齜牙都會被毒打壹頓，從不例外。
　　這壹次，怎麽說也得把這個禍根給弄了。
　　賈平安的心中轉動這些念頭，擡頭時，發現包東溜了。
　　“妳們先前瞞著我什麽？”
　　作為監軍，明靜已經很夠意思了，經常為大夥兒打掩護。但這個女人八卦心太熾熱了，壹旦對什麽感興趣，不問清楚結果就會抓心撓肺。
　　“武陽侯……”
　　明靜心中癢癢的，就問了賈平安。
　　“武陽侯，宮中有人尋妳，是昭儀那邊的。”
　　賈平安趁機起身出去。
　　程達也趕緊起來，“我也去看看。”
　　都不理我？
　　明靜大怒，“武陽侯去看那是因為昭儀是他阿姐，妳去看什麽？”
　　賈平安出去，來的是個內侍。
　　“昭儀有事尋妳進宮。”
　　“馬上去。”
　　後面的值房裏傳來了明靜的怒吼，“什麽腰子不好？登徒子！”
　　——唐校尉的腰子有問題，難怪後來去青樓都不嫖了。
　　百騎的人都在使眼色。
　　壹種曖昧的情緒在彌漫著。
　　老唐，妳真可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