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1章 政務繁忙，決事如流

　　“被騙錢？等等！”
　　賈平安打斷了她的話，問道：“妳如今是壹人居住？”
　　這個人會不會借此來欺負娘子？
　　大紅的眼中多了些警惕之色，大眼睛轉動了壹下，“武陽公，娘子還有個姨母，如今壹家子在照拂她。”
　　“那就好。”
　　賈平安覺得這麽壹個傾國傾城的禍水，若是壹個人居住，風險太大了。
　　“怎地被騙了錢？”
　　長安食堂的菜不錯，但李姣卻吃的很秀氣。
　　“這道菜煮過了。”
　　壹道爆炒羊肉，李姣吃了壹口就覺得不好吃。
　　這妹紙真以為自己現在還能嬌生慣養？
　　“妳會做菜？”
　　賈平安笑了笑。
　　李姣認真點頭，“我會。”
　　我信妳的邪！
　　呵呵！
　　賈平安呵呵壹笑。
　　李姣平靜的看著他。
　　我臉上沒長花。
　　賈平安吃了壹片炒羊肉……眼神定住了。
　　我去，真的老了。
　　爆炒羊肉老了便是失敗，但這個只是有些細微的老。
　　壹般人是嘗不出來的，李姣卻輕易找到了問題所在。
　　這個女人……不錯。
　　“如何？”
　　李姣想著賈平安是廚藝大師，就覺得他應當也嘗出來了。
　　“長安食堂做的爆炒羊肉便是這個味，就是要老壹些。”
　　李姣舉手準備拍案幾，怒不可遏。
　　無恥！
　　不要臉！
　　“說說妳被人騙錢的事。”
　　被人找到問題怎麽辦？
　　沒事，轉移話題，去揭開她的傷疤。
　　李姣的手放下，肩膀壹下就松了。她蹙眉道：“那老賊死了之後，我等了許久，卻無人過問。”
　　“妳還想著皇帝包分配，美死妳。”賈平安覺得這妹紙真心的運氣好，“不過妳的運氣不錯。”
　　“無依無靠也是運氣不錯？”
　　李姣眼眸微紅，“妳這般欺負我，我……我……”
　　妳要抓狂，還是要掀桌子？
　　大紅很好奇的看著李姣，心想娘子在家中時很是堅強，為何面對這個武陽公便處處吃癟，乃至於無可奈何？
　　“妳真的運氣不錯。”
　　就這樣的禍水，真進了後宮遲早就是壹個死。想想蕭淑妃和王皇後，多牛筆的人。特別是蕭淑妃，更是寵冠六宮的存在，連王皇後都被她壓制住了。
　　可現在她在哪？
　　香消玉殞了。
　　李姣忍不住翻個白眼，大紅都看呆了。
　　娘子翻白眼都這麽好看。
　　“我想著不能坐吃山空，可不知該做什麽好，後來便想著去弄個首飾鋪，今日就是去看貨，結果……”
　　李姣舉起玉手拍了壹下案幾，雙目圓瞪，“那人說有更便宜的貨，可要訂金，我見他在那首飾鋪裏就像是掌櫃壹般，這才給了他錢。可我在那店鋪裏等了許久，那人卻杳無消息……”
　　“這是騙局啊！”
　　後世各種騙局早把賈平安鍛煉的波瀾不驚了。
　　李姣怒道：“妳如何知曉是騙局？哪裏有破綻？”
　　大紅點點頭，“就是。我和娘子琢磨了許久，覺著絲毫沒有破綻。”
　　賈平安用那種無奈的眼神看著她們，“便宜無好貨，長安首飾的行情壹直很堅挺，穩中有升，誰會有更便宜的貨？那不是騙子就是瘋子。”
　　兩個女人明顯在強撐。
　　給妳們最後壹擊！
　　賈平安淡淡的道：“妳以為他是掌櫃，可若是我沒猜錯的話，他甚至還在店鋪裏幫襯了壹番，可對？”
　　他竟然知道……有若親眼目睹，李姣微微點頭，有些難受。
　　“這就是局啊！”
　　賈平安很糾結的道：“而且他和妳商議之時，可是在店鋪外面？”
　　這人……這人竟然連這個都知曉？
　　大紅不禁楞住了，“武陽公，妳當時在外面？”
　　李姣的美眸中全是不敢置信。
　　妹紙，這等騙局真的太簡單了。
　　“他在店鋪裏幫襯說些這裏的首飾好，物美價廉什麽的，店鋪裏的夥計掌櫃也只是當他回頭客……許多回頭客都會主動說店家的好話，這等事……哎！”
　　兩個棒槌被那人壹陣忽悠啊！
　　“對了，剛開始可是問妳們要不要買首飾？有便宜貨。”
　　若是確定他不可能盯著我，我就要瘋了……李姣麻木的點頭。
　　“他本來是想騙妳壹件首飾的錢，可架不住妳上桿子要進貨啊！”
　　賈平安壹番分析，兩個女人徹底的崩了。
　　大紅苦著臉，“娘子，我們竟然疏忽了那麽多疑點。”
　　李姣心中難受，沒了胃口。
　　賈平安卻吃得很香。
　　“真是美味。”
　　我就饞死妳！
　　李姣見他得意就牙癢癢，拿起筷子就吃。吃壹吃的，她突然發現自己忘記了煩惱。
　　吃美食還有這個作用？
　　吃完飯，賈平安問道：“此後以何為生？”
　　這等禍水壹旦沒了生路，多半是要被騙進青樓，隨後成為轟動長安城的頭牌名妓。
　　李姣茫然道：“我不知道。”
　　說著她眼睛紅了，隨即淚水滑落……看著不只是楚楚可憐，竟然還有壹絲嫵媚。
　　這禍水竟然哭泣的時候更美。
　　男子見到這等場景，怕是早就有求必應了。
　　李姣無聲哭泣了壹會兒。
　　我這個可是大殺器，連同為女人的大紅都受不住，那些男人見了更是變成了呆子……
　　賈平安定然已經呆滯了。
　　她緩緩擡頭，呆滯了。
　　賈平安拿著壹杯酒在緩緩的品，眸色清明。
　　他竟然無動於衷？
　　莫非是沒有男子的本能，還是……不對，他有孩子。
　　賈平安看了她壹眼，淡淡的道：“妳能做什麽？”
　　李姣搖搖頭，心中絕望，“我好像什麽都不會做。”
　　“米蟲？”
　　賈平安覺得禍水就是個倒黴催的。
　　“什麽米蟲？”
　　李姣不解。
　　“會吃的蟲子。”
　　賈平安笑了笑，“妳說自己會做飯？”
　　李姣點頭，“當年阿娘說女子要進廚房，要能……”
　　“上得廳堂，下得廚房？”
　　李姣點頭。
　　我去，那位舞姬莫非是前輩？
　　但想想又不可能。
　　賈平安本想置之不理，可畢竟有那麽壹段緣分在。
　　“妳做飯如何？”
　　他漫不經心的問道。
　　大紅忍不住說道：“武陽公，娘子做的飯菜真好吃，比外面的都好吃。”
　　李姣傲然。
　　賈平安指指案幾上的碗碟，“比之這個如何？”
　　李姣眼睛又紅了，“不如。”
　　“跟我來。”
　　賈平安起身出去。
　　李姣跟在後面。
　　“娘子，這是去哪裏？”
　　大紅警惕的看著前方的賈平安。
　　有壹個禍水級別的主人，她整日覺得賞心悅目的同時，也深深的焦慮著，見到壹個男子就擔心他對娘子有壞心思，情緒整日緊繃著。
　　“無需擔心。”
　　李姣很是淡定。
　　“娘子好從容。”
　　大紅贊道。
　　李姣毫不客氣的收了贊美，卻不肯說那壹夜和賈師傅在荒山野嶺單獨相處的經歷。
　　廚房就在後面，廚子們見到賈平安來了，壹邊忙碌壹邊打招呼。
　　轟！
　　鍋壹下子就騰起了火焰，李姣和大紅都被嚇了壹跳。大紅往後蹦，李姣卻往賈平安的身後躲。
　　這是把我當擋箭牌了吧。
　　賈平安吩咐道：“弄壹眼竈給我。”
　　隨即有廚子讓了自己的竈，順帶在邊上打下手。
　　洗鍋，準備材料。
　　“來個幹豆腐加豆芽炒肉，用豕肉。”
　　賈平安看著李姣，“仔細看好。”
　　起油鍋，隨後姜蒜炒香……
　　肉單獨過油，隨後爆炒……
　　“炒這個應當加點糖，可糖太貴了些，就省了。”
　　壹番炒制，豆腐炒肉出鍋了。
　　“嘗嘗。”
　　李姣接過筷子嘗了嘗，“味道鹹香，下飯最是適宜。”
　　賈平安把鍋鏟遞給她。
　　“我……”
　　他這是何意？
　　難道想讓我去他家做廚娘？
　　不可能！
　　李姣倔強的看著賈平安。
　　廚子們早就被這位禍水給引得有些魂不附體，壹個廚子甚至切菜時給了自己的手指頭壹刀，血都流了案板上都是，兀自不覺。
　　“炒壹個我看看，若是好，我便給妳個主意。”
　　原來不是……
　　我想多了。
　　李姣當即來了壹遍，手法略微生疏，但步驟卻絲毫沒錯。
　　出鍋後，賈平安嘗了，微微點頭，“有些意思，不過這裏不好操練妳，妳家在何處？”
　　大紅馬上靠攏，壹臉緊張的模樣。
　　李姣卻說道：“我住在光德坊。”
　　賈平安當先出了長安食堂，聽到後面大紅在嘀咕，“娘子，家中就咱們兩個，他孔武有力，若是欲行不軌……我除非拿著菜刀……”
　　姨母壹家子呢？賈平安笑了笑。
　　“妳快住口！”
　　李姣臉都紅了，看了前面的賈平安壹眼。
　　荒山野嶺，孤男寡女的時候賈平安都沒動手，這青天白日，還是在坊裏，賈平安瘋了？
　　光德坊邊上就是西市，算是黃金地段。能在這裏擁有宅子，賈平安覺得便是白富美。
　　壹路往裏去，等看到那個有些破舊的宅子時，賈平安問道：“就這裏？”
　　李姣點頭。
　　這房子好醜，他定然在笑話……沒笑，但定然是在心裏笑。
　　開門進去，裏面卻意外的不錯。
　　家具壹看就是名貴木料打造的，那些擺設也身價不凡。
　　“去廚房吧。”
　　李姣把羃（上四下離）摘掉，那張千嬌百媚的臉就露了出來。
　　“以後出門……建議妳尋個東西把臉抹壹番，灰撲撲的最好。”
　　賈平安隨口壹說，接著便去了廚房。
　　大紅生火的技術不錯，賈平安隨後教了李姣幾道菜。
　　“都是好下飯的。”
　　李姣不解。
　　“學了就是。”
　　賈平安拍拍手，“我先回去了，明日再來教妳幾道菜。”
　　不是他吹噓，若是願意，他走到哪都能成為富豪。
　　第二日，賈平安又來了壹趟……
　　“武陽公妳不用上衙？”
　　李姣覺得很奇怪，心想這位好歹也是兵部侍郎，妥妥的重臣，怎麽每日這麽吊兒郎當的？
　　“我不上衙。”
　　賈平安今日再教了她幾道菜。
　　中午，三人就用練習炒出來的菜吃了壹頓。
　　“好吃。”
　　大紅吃的滿嘴流油。
　　禍水吃的很秀氣，細嚼慢咽。
　　賈平安吃的很豪放，風卷殘雲。
　　李姣蹙眉看著他，心想妳好歹是個公爵，還是重臣……怎麽吃的這般不矜持？
　　她眼神中流露出了情緒，賈平安見了淡淡的道：“人活著便是活著，什麽矜持都是假的，在不影響他人的基礎上，我這般酣暢淋漓的吃又怎麽了？我覺著舒坦。”
　　粗魯！
　　李姣給賈師傅加了壹個標簽。
　　吃完飯，賈平安覺得這事兒該結束了。
　　“我給妳想了個辦法。”
　　李姣趕緊給大紅使個眼色。
　　給我記牢了！
　　“妳這裏出去便是西市，西市商人多不勝數，客人更是多不勝數，妳說說什麽最容易掙錢？”
　　李姣搖頭。
　　她才將從嬌生慣養的狀態中出來幾年，而且日子也壹直不錯，所以壓根就沒想過做生意的事兒。
　　“衣食住行最是穩妥。西市每日那麽多人，多少人要吃飯？”
　　大紅有些納悶，“武陽公，西市有壹家兩口子也在做這個，楊大和張氏，飯菜賣的好便宜，咱們的怕是爭不過。”
　　“差異性競爭懂不懂？”
　　賈平安覺得這兩個女人太單純了些，“他們賣他們的便宜飯菜，妳賣妳的……這些菜妳覺著能便宜賣嗎？有肉，大油。”
　　李姣搖頭，“無法便宜。”
　　成本不低，便宜就是自尋死路。
　　“那妳擔心什麽？只管去做。對了，西市太大，那些商人不可能蹲在妳的攤子那裏吃，妳去定制壹批帶著耳朵的大碗……這樣的，兩側弄兩個能穿繩子的耳朵，明不明白？最後，妳還得請幾個男女來幫忙，否則妳這樣的……多半會累死。”
　　賈平安走了，李姣想了許久，起身道：“去定大碗。”
　　定制大碗，可請人是不可能請人的。
　　“都不知道生意好不好呢！若是不好，請來的那些人豈不是白吃白喝？”
　　大紅嘟囔著，這也是李姣的想法。
　　整日炒菜，不斷的熟練。
　　到了晚上，李姣躺在床上，只覺得腰酸背痛。
　　她木然看著虛空，腦海中壹團亂麻。
　　“我還活著作甚？”
　　“阿娘不在了，那個老賊也死了，我就該跟著阿娘去……”
　　她起床拿出了壹幅畫。
　　畫上是壹個女人……壹個千嬌百媚的女人。
　　“阿娘。”
　　李姣眨巴著眼睛。
　　月色下，畫上的女人在微笑。
　　李姣輕輕把臉貼在畫像上。
　　賈平安本想去視察壹番李姣的快餐生意，可任雅相病倒了。兵部壹堆事兒丟著，吳奎按理該興奮吧，可他卻苦著臉。
　　“武陽公，事務積壓太多了。”
　　賈平安看著他，本想說與我無關，可看看那可憐巴巴的模樣，罷了。
　　吳奎回到自己的值房，身邊的心腹笑道：“武陽公從未處置過兵部的事務，這壹下怕是要鬧笑話了。不過鬧笑話也好，正好讓大夥兒看看他的成色。”
　　“胡說八道！”
　　吳奎呵斥著，可眼中卻多了愜意。
　　兵部兩個侍郎，他是老資格，賈平安是後進，但架不住老任欣賞賈平安啊！吳奎壹直想尋個機會和賈平安比劃壹番處置政務的本事，如今機會來了。
　　壹份份文書被送來，壹個個官吏在外面排隊等候賈平安的處置意見。但都在竊竊私語，神色輕松，甚至帶著愜意的微笑。
　　“武陽公，這位陳舒朗乃是郎將，今年考核得了下等。”
　　“為何？”
　　賈平安在看文書，眼皮子都不擡。
　　“此人曾經毆打上官。”
　　“王麒麟？”
　　賈平安把文書揚揚，“王麒麟當眾羞辱陳舒朗，辱及父母！陳舒朗若是不動手，那便是狗娘養的，便是沒有血性。軍中的將領失了血性，如何能指望他們的麾下有血性？”
　　他冷笑道：“關於陳舒朗的舉報和王麒麟有關聯吧？他的友人？或是他的關系。這陳舒朗操練麾下得力，數度跟隨出征，表現卓越。這樣的得力將領，竟然因為這等狗屁倒竈之事被彈劾……妳等竟然也敢若無其事，這是飄了，還是……”
　　他瞥了壹眼掛在墻壁上的橫刀，“還是想挨刀了？”
　　官員渾身冷汗，“下官失察了，請武陽公責罰。”
　　“別想著做太平官。妳以為我不知曉妳的想法？那王麒麟頗為有前途，於是妳便想著不得罪人，照著這個處置，壓制陳舒朗……如此得了人情，以後說不準就能用上，可國事呢？”
　　賈平安拍著桌子，罵道：“國事變成了妳等漁利的工具，妳這等官員再多些，大唐何談強盛？何談盛世？滾！”
　　官員大汗淋漓，躬身告退。
　　賈平安森然道：“我不知妳以前如何，可這是最後壹次，下次再敢如此，就回家去自己吃自己吧！”
　　“下壹個！”
　　壹個官員進來，剛才他在外面嬉笑，神色愜意，此刻卻恭謹的不像話。
　　“武陽公，這是今年準備下去查探勾畫山川地理的人選。”
　　賈平安接過看了壹眼，皺眉道：“就這？”
　　官員賠笑道：“往年就是這些人，都是老人了，熟門熟路。”
　　兵部要勾畫山川地理形勢，以備查詢。
　　賈平安擡頭，“其壹，這些老人只能勾畫國中的山川地理，不夠。其二，密諜為何不用？”
　　官員愕然，“密諜？”
　　“密諜出入外藩，順手就能勾畫了邊境以及外藩山川地理，為何不用？”
　　呃！
　　官員壹拍腦門，“下官無能，可那些密諜不懂如何勾畫山川地形吧？”
　　外面的官吏都低聲說話。
　　“畫這些可得是老人，那些密諜整日忙著操練隱匿蹤跡，刺探消息，哪裏知曉這個。”
　　裏面，賈平安平靜的道：“密諜勾畫的本事，便是我壹手操練出來的。”
　　裏外默然。
　　接著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