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逆(長安之上)

迪巴拉爵士

歷史軍事

元州地處大唐西南。西南多山,在大唐人的口中,這裏便是窮山惡水。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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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六章 陛下,糊塗啊

討逆(長安之上) by 迪巴拉爵士

2023-9-4 22:24

  “速去!”
  衛王站在巷子口,手中還拎著鐵錘。
  “是。”
  護衛便衣,上馬遠去。
  “妳送了,我就不送了。”
  李晗站在側面,隱藏在陰影中。
  衛王側身看著他,“妳阿耶斷了腿,如今形同廢人,梁王好狠的心,和本王的阿耶也不差。據聞,如今梁王府中大多事都是妳做主,派幾個護衛去北疆,難道是事?”
  李晗靠在墻壁上,懶洋洋的道:“盯著我的人不少,尤其是那個畜生,他恨不能尋到我的把柄,把我送進大牢中去。
  若是被他查到我派人去北疆,下壹刻,皇帝就會知曉此事。
  隨後,壹怒之下,把我流放南疆……”
  衛王轉身,“小心吧!”
  “知道。”
  李晗突然叫住他,“若是子泰輸,那自然不必說。看在周氏的份上也得是流放。若是他勝呢?”
  衛王背對著他,沈聲道:“妳想說什麽?”
  “子泰的性子妳也清楚,最是恩怨分明的壹個。朝中那些蠢貨大概還在想著就算是事敗也沒什麽,就如同黃春輝和廖勁壹般,難道子泰還敢翻臉?
  可我,總覺著子泰怕是會翻臉。”
  “大概,會上奏疏,把皇帝以下的人噴壹道。”
  “我總覺著,不止。”
  “那本王管不著。”
  “哎!”李晗脊背發力,靠了壹下墻壁,人就彈了過來,“子泰若是能掌控北疆,越王那個賤人在妳的面前就沒法趾高氣昂了。”
  南疆比不過北疆,這是常識。
  “希望不會用到。”衛王走了。
  李晗笑了笑,“希望吧!不過,我總覺著那些人把子泰想的太和善了些。能發明京觀的人,能發明豎桿子的人,難道會是個慈善人?”
  回到家,李晗的心腹過來。
  “小郎君,先前盯著府中的那幾個人,在衛王的護衛出發後,就走了。”
  李晗冷笑,“有人要去攔截衛王的護衛,如此,我的人正好去北疆!”
  他回身吩咐道:“三人去,往南方去,離長安十裏後再繞道北方,記住分開走,壹路疾馳,誰能趕在田曉等人之前到達北疆,十萬錢!”
  “是!”
  “告訴子泰,雷霆將至!”
  ……
  鏡臺。
  趙三福的值房裏。
  他跪坐在案幾後,身前跪坐著壹個身材瘦小的男子。
  “晚些有壹隊去北疆打探消息的樁子會出發,妳跟在其中,半途脫離他們,快速趕到北疆去,告訴楊玄……風雨將至,保重!”
  “是!”
  轟隆!
  外面雷聲轟隆。
  大雨傾盆。
  趙三福走到值房外,看著雨幕,低聲道:“當初我們曾站在長安城城頭發誓,要守護這萬家燈火。
  時過境遷,妳已成為帝王忌憚的北疆副使,我也成了能與王守分庭抗禮的存在。
  我們都在努力,可我卻時常覺著茫然,看著眼前的壹切,權力,富貴,醇酒美人……
  我在堅持,希望妳也……勉力!
  子泰,壹定要撐住啊!”
  同壹片天空下,梁靖在喝酒。
  自斟自飲,侍女想進來,被他喝罵出去。
  幕僚有事稟告,被他壹酒杯砸的抱頭鼠竄。
  “周圍不許人靠近。”
  “領命!”
  外面安靜了。
  梁靖拿起酒壺就灌。
  “啊!”
  他放下空酒壺,長長的出了壹口氣。
  醉眼朦朧的看著北方。
  “老弟,哥哥知曉妳瞧不起我。
  原先我只是貴妃的兄長時,妳與我頗為投契。
  等我成了帝王的忠犬後,妳覺著我墮落了。可哥哥我不能不墮落啊!”
  梁靖打個酒嗝,隨手拂落案幾上的酒壺。
  “阿妹在宮中看似得寵,可終究沒有子嗣。
  帝王恩寵能管多久?陛下身子康健,可歲月不饒人。
  上次去,看到他的眼袋又大了不少,若是妳在,定然會說是什麽腎虛。
  呵呵!他去了,能繼位的不外乎越王。
  越王上位,第壹件事便是要弄死我們兄妹。
  我知曉,阿妹也知曉,可怎麽辦?
  就算是哥哥我想回蜀地,整日和那些惡少廝混也好過在長安和壹群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爭鬥。
  可不成啊!他,不許!
  帝王的威嚴不許任何人悖逆,哪怕是他的兒孫。
  我能怎麽辦?
  妳能怎麽辦?
  黃春輝致仕,妳若是向陛下表忠心,此刻也不止於此啊!
  我知曉,妳骨子裏的桀驁,可這是掉腦袋之事啊!
  廖勁遇刺後,這是妳最後壹次機會。
  妳只需壹份奏疏,任憑陛下處置北疆,也不會有今日之禍!
  哎!大不了去南疆做幾任節度副使,牽制張楚茂。隨後就能成為陛下的心腹。
  多好?
  多好!
  多好啊!!!”
  梁靖看著外面,拍打著案幾,“大好前程吶!
  大好前程吶!
  哥哥我要了。
  妳不要,妳不屑於要!
  哈哈哈哈!”
  ……
  長安的壹處道觀中。
  “公主。”
  壹個仆婦在靜室外。
  室內傳來了聲音,“何事?”
  “北疆來信。”
  “我不想看!”
  “公主,奴婢大膽拆開看了,廖中丞說,下輩子,尚公主!”
  室內,呯的壹聲。
  仆婦打開門,壹個頭發斑白的女子跪坐在裏面,淚水流過木然的臉。
  “準備馬車。”
  “公主。”
  “他,不行了。那個執拗的老東西,唯有不行了,才會懺悔這壹切。我要去北疆!”
  當日,壹輛馬車,十余護衛。
  宮中接到消息。
  多年未曾出過道觀的寧城公主,出遊了。
  地點!
  北疆!
  ……
  洛陽到長安的路上,壹隊車馬緩緩而行。
  此行的任務圓滿了,秦簡頗為樂呵。
  回去,這又是壹份資歷啊!
  資歷,對於官員而言便是能力的壹種象征。
  也是升遷時必不可少的壹環。
  韓石頭在馬車裏,從出了恭陵後,就再沒說壹句話。
  秦簡聽到隨行官吏私下議論,說韓石頭謹慎的就像是壹塊石頭,難怪能在陛下身邊得用多年。
  是啊!
  秦簡有些羨慕韓石頭的定力。
  換了他,絕對做不到。
  噠噠噠!
  數騎疾馳而來。
  “韓少監何在?”
  車簾掀開,韓石頭有些尖利的聲音傳來,“何事?”
  壹騎下馬,小跑過來,在馬車邊上說道:“陛下急召!”
  “可說了……”韓石頭開口就止住了話頭,這份謹慎,讓周圍的人自覺的避開了。
  來人看看左右,低聲道:“北疆副使楊玄販賣繳獲的糧食,陛下震怒,派人前去北疆……”
  這是皇帝在謀劃北疆!
  每當這等大事時,他的身邊必須有韓石頭伺候。
  韓石頭眸色平靜,“誰去了?”
  “翰林學士田曉,還有兩個老怪物,鏡臺的兩個主事……”
  “陛下誌在必得。”
  “對。”
  韓石頭換了馬,帶著幾個隨從,壹路疾馳。
  宮中,皇帝最近的情緒不錯。
  韓石頭風塵仆仆的趕到,皇帝正在和貴妃舞蹈。
  雙人舞。
  二人含情脈脈的對視,拉著手……
  韓石頭進來。
  “石頭回來了。”
  皇帝依舊握著貴妃的手,眼中有些異彩,但顯然,現在他的身體不允許這麽頻繁。
  “陛下,奴婢此行順遂……”
  韓石頭說了經過。
  皇帝頻頻點頭,聽到鳥群的事兒後,他的眼中閃過壹抹厲色,但旋即消散了。
  “妳來的正好,註意盯著鏡臺,若是有北疆的消息,馬上送來。另外,朝中關於北疆之事,盯著。”
  “是。”韓石頭灰頭土臉的,讓皇帝暗自贊許,“去吧!先歇息兩日。”
  “不了。”韓石頭活動了壹下身體,“奴婢不累。”
  忠心耿耿吶!
  皇帝笑了笑。
  韓石頭回去換衣裳,幾個心腹輪流稟告最近的事兒。
  聽完後,韓石頭問道:“北疆那邊是怎麽回事?”
  壹個心腹說道:“楊玄破南歸城,繳獲不少糧食,他正與豪強們為了糧價爭鬥,回來後,就把糧食砸了出去,壹家夥壓下了三成糧價。
  那些豪強吃了虧,自然不肯罷休,隨後就來信長安……”
  “知道了。”
  韓石頭擺擺手。
  心腹們告退,韓石頭靠在墻壁上,雙腳泡在熱水中。
  輕聲嘆息。
  無聲的道:“陛下,護佑郎君吧!”
  他非常清楚,此次若是皇帝失手,他的小主人會毫不猶豫的順勢把北疆和長安的關系拉開。
  比任何時候都遠!
  唯有如此,才能徹底收攏北疆軍民的心。
  但,能嗎?
  偽帝依舊占據著大義,此次派去的人很復雜,官方的,鏡臺的,宮中的,三管齊下,這便是要從法理上,要從威權上壓制楊玄。
  怎麽辦?
  韓石頭平靜的坐在那裏,直至壹盆水冷卻,依舊壹動不動。
  “哎!”
  天已經黑了,韓石頭擦腳,穿好鞋襪。
  起身,走到了臥室裏。
  沖著壹個神像跪下。
  虔誠而無聲的道:
  “咱願用自己的壽數,來換取小主人平安度過這壹劫!”
  神像木然。
  韓石頭緩緩擡頭。
  神色森然。
  “神靈當有用!無用的神靈,咱,壹把火燒了!”
  ……
  這個夏季,北疆百姓很幸福。
  “見過副使!”
  楊玄帶著人出巡,百姓見到他,那種發自內心的高興和幸福,讓他也頗為愜意。
  “今年家中屯了多少糧食?”
  楊玄親切詢問。
  被他問話的是壹個老人,老人扳著手指頭數了半晌,楊玄阻止了隨從的打斷,耐心等候。
  “多呢!”老人數不清了,眼神也有些茫然,“能吃許久!”
  “那就好!”
  豪強們也撐不住了,大批糧食湧入市面,以低於市價三成的價格拋售。
  百姓按照戶籍和人口定量采買,按照楊玄的估計,若是節省些,今年到明年,將會是最幸福的壹年。
  但,沒算上可能的災荒。
  畢竟,百姓手中的錢財有限。
  在最後時刻,楊玄悄然令人出手,收購了不少豪強手中的糧食。
  北疆商人開始向北遼傳遞消息。
  糧食,有多少要多少。
  北遼商人毫不猶豫的出動了。
  各種走私旺盛的令王老二很不爽,因為他帶著斥候出行,還得先辨別商隊是真的商隊,還是北遼斥候假扮。
  糧食不斷湧入北疆的倉庫,錢財不斷流出去。
  楊玄的吩咐是,只管買!
  能買多少買多少!
  為此劉擎焦頭爛額,整日在節度使府中調配資源,家中的老妻還以為他在外面有人了,壹次帶著仆役,拿著大木棍打上門來,傳為笑談。
  “副使!”
  壹個小吏追上來,“中丞請副使去。”
  廖勁壹直沒吭聲,此刻突然開口,楊玄知曉,關鍵時刻來了。
  他獨自去廖家。
  韓紀和老賊等人繼續巡查。
  走沒幾步,韓紀說道:“老賊,帶幾個兄弟去看看。”
  老賊看著他,“郎君沒吩咐。”
  韓紀說道:“郎君覺著無所畏懼,但老夫以為,萬事,小心為上,特別是在這等要緊的時候。”
  老賊壹怔,“妳想說什麽?什麽要緊的時候?”
  韓紀搖頭,“許多事,不出來,就不能說。老夫只能告訴妳等,郎君在下棋,壹盤很大的棋!”
  能讓韓瘋子都如此謹慎的棋局,老賊倒吸壹口氣。
  他不會埋怨郎君沒告訴自己,許多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是不信任妳,而是事情太過重大。
  “好!”
  老賊回身,“老二回家去,問問娘子,晚飯吃什麽。”
  韓紀淡淡的道:“昨日,後院的護衛就增加了五人,安心。”
  老賊回首,狡黠的道:“能讓郎君如此謹慎,唯有壹事……”
  他興奮的身體燥熱,韓紀說道:“此刻四門都有咱們的人在盯著,只等來自於長安的信使。”
  韓紀狂熱的道:“郎君掌控北疆的那壹日,要來了!”
  ……
  楊玄到了廖家。
  廖勁破天荒的在正堂見他。
  很是正規。
  茶水,上好的。
  廖勁擺擺手,仆役退下。
  “破南歸城,繳獲巨量糧食,販賣打壓糧價,豪強損失不小,百姓為妳歡呼……那麽,妳可想過長安的應對?”
  楊玄喝了壹口茶水,“中丞剛受傷時,醫者往來頻繁,最近壹陣子,醫者卻不來了。我不好去問,但卻知曉,府中最近並未采買藥材。”
  廖勁摸摸沒有知覺的腿,“老夫也沒想過瞞著妳,這腿,沒用了,漸漸的,腰也不大得力……醫者束手無策,說,再這般下去,最終老夫渾身都無法動彈,只能活生生的餓死。”
  他擡頭看著楊玄,“老夫壹旦挺不住,長安下派節度使便是順理成章,妳擔心了,所以,妳給了長安動手的借口。”
  “是,長安壹直想動手,但尋不到借口。此次我販賣了繳獲的糧食,頗有些邀買人心的意味。”
  “長安來人,想拿下妳,妳就不擔心老夫支持他們?”
  “中丞,北疆目下的現狀很危險,長安從多方滲透,中丞可知曉,北疆的周邊,慢慢來了不少軍隊。若是沒有外來的逼迫,北疆軍民不會選擇和我站在壹起!”
  廖勁的眸中閃過痛苦之色,“老夫知曉,所以,老夫這才坐視妳給了長安借口。
  但,妳可知曉,長安的人來了北疆,若是鎩羽而歸,從此,妳就成了裴九第二,帝王的眼中釘。
  妳再無與長安和解的機會。”
  楊玄放下水杯,輕聲道:“中丞,這個大唐,危在旦夕。
  北疆,是時候脫離那些蠢貨的掌控了!”
  “大膽!”廖勁變色。
  楊玄來之前就想過他的各等反應,此刻從容的道:“我說過,此生忠於大唐。”
  “可妳在嘗試把北疆從大唐分裂出去!”
  “北疆依舊是大唐的北疆!”
  廖勁壹怔。
  楊玄說道:“但,北疆,不受亂命!”
  什麽叫做亂命,我覺得妳這道旨意有問題,對不住,我不聽,回頭把妳的旨意丟給老二擦屁股!
  “這近乎於謀逆!”廖勁從未想過北疆還能如此,不敢想,因為覺著這突破了自己的認知底線。
  “我說過,此生忠於大唐。”楊玄依舊把這個誓言拿出來搪塞廖勁。
  廖勁眸色復雜。
  這是最關鍵的時候。
  楊玄渾身放松。
  “妳壹個人來,說明坦誠。”廖勁開口,語氣冷漠。
  楊玄頷首,“我可以用手段,譬如說軟禁,但我能軟禁任何人,卻不能對您和黃相公出手。”
  廖勁真正的倒吸壹口涼氣。
  “老夫此生少有猶豫的時刻,哪怕是當年決然離開心愛的女人,也是如此。”
  “我讓中丞為難了。”楊玄平靜的道,“您還可以拿下我,暫時掌控北疆,隨後挑選壹個接班人……”
  可誰能抵禦長安的壓力?
  誰有這個能力和威望,率領北疆軍民抵禦長安的打壓?
  除去在座的二人之外,再無第三人!
  “妳這是篤定老夫無法選擇!”
  楊玄說道:“中丞拿下我簡單,就算是拿不下我,只需喊壹嗓子我乃叛逆,想來此刻的北疆軍民,也不會跟隨我。”
  他喝了壹口茶水,從容的道:“我希望中丞能長久掌控北疆,可事非人願。中丞壹旦歸去,陛下第壹件事便是清洗北疆。是清洗!!!”
  皇帝的手段狠辣,且不顧壹切。當年便是如此,現在,更是如此!
  壹個仆役進來,廖勁森然看了他壹眼,按照他的吩咐,除非他開口,否則所有人不得靠近大堂。
  仆役看了楊玄壹眼,“阿郎,楊副使的隨從闖了進來,說有大事稟告。”
  “大事!”廖勁點頭。
  韓紀面色平靜的進來。
  走到楊玄身側,行禮,“郎君,長安信使到了。”
  楊玄擡頭,“何事?”
  韓紀說道:“長安勃然大怒派來了壹夥人,以翰林學士田曉為首,鏡臺兩名主事,宮中兩個老怪物……壹行數百人,快馬加鞭,就在信使身後兩日的路程。”
  來了!
  楊玄繞了壹個大圈子,謀劃的這壹刻,終於來了。
  他看著廖勁。
  再次重申,“我發誓,此生忠於大唐,否則亂箭穿心而死!”
  他在看著廖勁,等著他的決斷。
  廖勁垂眸。
  韓紀上前壹步,眼中閃過厲色。
  楊玄舉起手。
  韓紀退後。
  廖勁嘆息。
  擡頭,眼中有淚光閃動。
  “陛下,糊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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