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逆(長安之上)

迪巴拉爵士

歷史軍事

元州地處大唐西南。西南多山,在大唐人的口中,這裏便是窮山惡水。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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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七章 我想留在北疆

討逆(長安之上) by 迪巴拉爵士

2023-9-4 22:24

  楊玄進來,發現氣氛不對。
  “見過副使。”
  士子們行禮。
  莊秦知曉李文敏是個刻薄的性子,此刻順勢告狀,“這位先生說,鉆研那些典籍無用。”
  這話傳到那些學問人的耳中,怕是會引發壹場論戰,把李文敏噴成渣。
  楊玄開口就讓士子們懵了,“此等事說了也無用,妳等既然來了,那便與學生們交流壹番。”
  莊秦愕然,“副使……”
  錢適此刻確定,莊秦來北疆的目的不純!
  楊玄仿佛不知道這些,“怎地?要探討壹番學問?”
  莊秦下意識的道:“不敢!”
  說完,他才發現自己丟人了。
  不過看看那些士子的神色,分明就是覺得很正常。
  楊玄的幾首詩在外面傳播很廣,這些士子自忖並無這等才華,出頭和楊玄探討學問,那不是自取其辱嗎?
  楊玄頷首,“我只是來看看,妳等慢慢的看。”
  這陣子他的事多,才將進來,外面又有小吏來請示。
  “副使,今日的糧價跌了三錢。”
  “收!”楊玄壹邊往外走,壹邊說道:“告訴劉公,節度使府出錢,把糧價擡起來。豐收豐收,不能這邊豐收,那邊卻讓農戶掙不到錢。”
  他開口便是決斷北疆無數人榮辱的事,卻顯得從容不迫,讓士子們不禁悠然神往。
  吾輩,當如是也!
  譚進帶著他們去了教室內。
  “這是來自於長安的士子,今日來州學,與妳等探討學問。”
  錢適發現這些學生看著身份不同,有人臉粗黑,壹看便是出身貧寒,有人看著肌膚白嫩,壹看便是從小嬌生慣養……
  但所有人都穿著青衫,看不到什麽配飾。
  北疆竟然讓平民進州學?
  士子們愕然。
  莊秦尋了個看似出身貧寒的學生,跪坐在他的對面。
  “莊秦!”
  “林和。”
  二人相對行禮,再度坐下後,莊秦問道:“方才我聽到教授說的是什麽力……”
  “那是副使傳授的學問。”林和很是恭謹。
  “敢問那學問何益?”
  “知曉世間本源。”
  “這也……”妳這個牛筆吹的太過了吧……莊秦笑了笑。
  “看看那個!”林和起身走到了講臺邊上,那裏有個土制風扇,他壹拉繩子,風扇快速轉動,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冷風習習。
  “這便是用副使教授的學問弄出來的,還能弄很多東西,衣食住行……”
  “那不是工匠之學嗎?”
  莊秦笑的有些樂呵。
  林和回來坐下,目光炯炯,“鉆研那些典籍作甚?”
  “知曉如何做人。不學會做人,如何能治理天下?如何能輔佐君王?”
  莊秦說道:“當初武帝曾說,先輩學識可讓大唐江山萬年,隨後重典籍,重科舉。”
  “萬年了嗎?”
  莊秦:“……”
  林和開始反擊,“什麽叫做做人?禮義廉恥,把規矩說清楚,說透徹。
  從小,父母親人就在教導我等如何做人。
  讀書,師長也會言傳身教,夠不夠?
  還去琢磨如何做人,吃飽撐的自然可以,可這是北疆。”
  莊秦冷笑,“那又如何?”
  林和指指外面,“在北疆,要先能活下去,妳才能奢談學做人。
  北遼鐵騎滾滾,妳去和他們說說!
  按照典籍中教導的,說說和為貴,說說窮兵黷武的結果……誰會聽妳的!”
  不等莊秦開口,林和繼續反駁,“學做人學做人,學的蠅營狗茍,學的只知曉利己,學的把家國拋之腦後,這樣的人,做了何益?”
  毛南生說道:“難道做人不該學?”
  現在科舉大興,多少人靠著那些典籍為生,妳敢說壹句不該學,回頭那些人就會成為北疆的敵人!
  “該!”
  果然,是個色厲內荏的!
  莊秦暗笑。
  林和坐直了身體,“學了便學了,何須鉆研?”
  “先賢的學問博大精深,為何不能鉆研?”
  “汗牛充棟,廢寢忘食去鉆研如何做人的,那是學問家,副使說是哲學家。
  而其他人該作甚?該學如何做事!”
  林和叩叩案幾,“天下的讀書人不去琢磨做事,反而去琢磨做人。這等人出仕後,他們如何做事?”
  “學啊!”有人說道。
  “放著學堂讀書的機會不去學,卻等出仕為官後再去學。”林和怒道:“我倒要問問,天下百姓何辜,竟然要給這群不學無術的蠢貨練手!”
  呃!
  這話,好像沒說錯啊!
  錢適心中壹動。
  “無知!”毛南生冷笑,“先賢的學問博大精深……”
  林和指著外面,“那些學問可能打造神兵利器,讓我北疆兒郎少些死傷,能抵禦外敵?”
  “不能!”他指指地面,“可副使的學問能!”
  “那些學問可能讓農戶增收,讓我北疆軍民能填飽肚子?不能!”
  “可副使的學問能!”
  林和起身,看著那些士子,眼中第壹次多了不屑之意,“副使說過,這世間是個叢林,壹群獸類在林子裏覓食。”
  這是楊玄的觀念,壹直在給學生們灌輸。
  他辦完事兒,又回到了州學,剛想進去,被李文敏攔住了。
  “副使。”
  “嗯?”
  老李難道飄了?
  李文敏壹臉陶醉,指著裏面。“副使且聽聽我北疆學子的心聲。”
  “……我中原最大的毛病便是把做人擺在了第壹位,其實這也沒毛病,可要命的是,壹群只知曉做人的人在執掌這個大唐。
  他們會摒棄其它學問,他們喜歡用做人的道理去處置壹切。
  可那些獸類它們嗜血,且殘忍。妳和獸類談做人的道理,是蠢,還是壞?”
  楊玄微微瞇眼,這番話,是他某次給學生們說的壹段話的增減版本。
  能增減,說明這個學生領悟透徹了。
  “學做人之前,妳得手握橫刀,有讓異族不敢欺淩的能力,否則,那不是學做人,那是……學做傻子!”
  這話,震撼人心!
  這話,便代表著北疆學子的三觀。
  這世間是個叢林……那些學過的歷史知識在腦海中閃過,錢適發現,原來,真是這樣。
  異族無數次入侵,無數次殺戮,無數次讓中原死傷慘重。
  在那些時候,教授做人的那些學問家呢?
  要麽徒勞被弄死,妻女被淩辱。要麽就跟著權貴們逃跑,跑啊跑!把自己學的那些大義都丟的壹幹二凈。
  錢適脫口而出,“要學做人,得先填飽肚子,能保護家園!否則,便是好高騖遠,自尋死路!”
  壹個教授過來,“副使。”
  楊玄問道:“可是有事?”
  “該操練了。”
  楊玄點頭,走了進去。
  “見過副使。”
  士子們灰頭土臉,州學的學生們卻意氣風發。
  楊玄笑道:“倉稟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
  做人該學,可大敵在側,國家取士依舊以學做人的道理為先,這是在散播什麽信息?
  這是在告知天下人,大唐滅亡了不打緊,只要咱們能做人。
  做人和活人,誰更重要?”
  莊秦說道:“楊副使,當今乃盛世!”
  “盛世?妳等壹路北上,看到了多少流離失所的百姓?他們衣衫襤褸,饑腸轆轆,為了壹頓飯,甘願把子女給賣了。這是盛世?”
  楊玄需要這些人去給北疆和他打個活廣告,但首先要收服他們。
  莊秦,錦衣衛來報,此人背景復雜,和鏡臺有些關系。
  這是來壞北疆名聲的,赫連燕建議弄死,楊玄說留著,打臉更好!
  “如今大唐外有北遼,南周為敵。”
  “副使,北遼不是才將大敗嗎?”
  楊玄搖頭,“妳等要知曉,赫連峰禦駕親征之行,內裏有多少牽制,以至於他得把最精銳的大軍留在寧興。
  否則前腳出征,後腳那些臣子就能端了他的老巢。
  若是赫連春能理清北遼內部的矛盾,那麽,北遼將會迅速膨脹起來。
  到了那時,整個大唐將會聽到來自於北方的嗜血咆哮!”
  “原來如此!”
  楊玄壹番話,讓士子們才知曉,原來自己聽到的只是壹張皮。在這張皮之下,蘊含著許多不為人知的暗流。
  “內部,如今大唐土地兼並比比皆是,廟堂諸公卻視而不見。妳等看到的流民,會越來越多。當無數百姓在餓死和造反之間徘徊時,這個大唐,就危險了。”
  楊玄不想和他們說的太深,“在這等時候該做什麽?”
  林和起身,漲紅著臉,“我北疆也有失地流民,副使率軍破南歸城,震懾北遼,隨後令百姓往北方屯田,這叫做內部的矛盾往外部尋找解決的法子。
  內部沒田地,那咱們就往外面去尋。
  這個天下大著呢!不缺土地!”
  “向外面尋找解決之道?”錢適握緊雙拳,心潮澎湃。
  他看看那些士子,大多如此。
  大唐人不乏熱血,只是肉食者帶壞了風氣,以至於人人都以讀書為榮,以從軍為恥。
  楊玄微笑看著林和,門外的韓紀低聲道:“記下這個學生的名字。”
  姜鶴兒點頭,尋了教授問話。
  裏面,楊玄說道:“州學正好操練,妳等也來看看。”
  隨後的操練是按照軍中的操典進行。
  錢適主動請纓,“副使,我等可能跟隨壹起操練?”
  “妳們?”楊玄笑了笑,“也好。”
  先跑操。
  開始沒多久,錢適就有些吃力。
  進行到壹半時,士子們大多掉隊。
  可看看那些州學的學生,依舊跑的從容。
  接著是陣型演練,以及刀槍練習。
  完事之後,學生們急匆匆的要回去上課。
  士子們沒有壹個能站立的,不顧矜持,坐在地上喘息如牛。若非要顧忌面子,估摸著都會躺在地上挺屍。
  “哎!”
  錢適叫住了林和,“妳們不歇息?”
  林和說道:“敵人可不會讓妳歇息!”
  錢適愕然,“妳等是學生!”
  林和說道:“在異族面前,我是男兒!”
  錢適呆立原地。
  有人嘀咕,“可楊副使不聽陛下之命呢!”
  林和回身看著他,“陛下之命?上次陛下命張楚茂來北疆,想讓他執掌北疆。
  此人領大軍出擊,遭遇敵軍前鋒,竟壹觸即潰。
  敢問,若是聽了陛下之命,北疆今日屬誰?
  陛下壹心想清洗北疆的心思,誰不知曉?
  但凡妳去問問北疆百姓,誰不知曉當年裴九死得冤?
  可陛下還壹門心思想清洗北疆。
  楊副使苦心孤詣維系北疆安寧,可在長安的眼中,都比不過清洗!
  若是按照陛下之命,那楊副使就該離開北疆。
  如此,我來問問,誰能執掌北疆?誰能抵禦北遼大軍?妳給我尋個人出來。”
  “長安大將無數!”
  “妳說的大將可曾廝殺?可曾擊敗強敵?”
  呃!
  大唐壹直在廝殺的就是北疆和南疆。
  南疆不如北疆,這是共識。
  南疆節度使是張楚茂,被北疆軍民視為敗軍之將的蠢貨。
  那麽,誰還能來執掌北疆?
  “上次陛下竟想讓大理寺卿來接任節度副使,那麽,他會派誰來接任節度使?是讓那位壹輩子沒殺過人的大理寺卿來接任,還是哪位心腹?”
  “林和!”
  教授在門內蹙眉。
  “就來!”林和最後說道:“副使曾說,官府做的好不好,百姓才有發言權。
  我北疆覺著副使好,他卻覺著不好。
  他覺著好的人幹了什麽?把這個天下弄的民不聊生,遍地流民。
  這是什麽……
  昏君!”
  “林和!”教授聲色俱厲,但怎麽看都是在贊同這句話。
  昏君!
  北疆學生竟然喊出了昏君的口號。
  天神啊!
  可錢適卻覺得……好有道理!
  外面突然傳來歡呼聲。“抓到俘虜了,看,還是個將領!”
  眾人情不自禁的跟著歡呼聲走出去。
  壹隊北遼俘虜垂頭喪氣的走了過來。
  兩側的百姓看著他們,神色輕蔑。
  這是令長安膽寒的北遼軍啊!
  可在這些北疆人的眼中,卻成了待宰羔羊。
  這壹切變化是誰帶來的?
  錢適等人不禁看向了長街另壹頭的楊玄等人。
  楊玄剛出來,正準備回家。
  “副使,他們抓了壹批俘虜。”
  壹個將領稟告道。
  “幹得好!”楊玄頷首。
  那群俘虜走了過來。
  噗通跪下,渾身顫栗。
  “他們在害怕什麽?”有士子問道。
  譚進說道:“他們在害怕副使?”
  “這是北遼人啊!”
  譚進淡淡的道:“咱們是北疆人!是大唐人!按照副使的說法,我大唐人就該昂首挺胸,讓異族低頭!”
  “讓他們去修路!”楊玄開口。
  “多謝楊副使!”
  “楊副使萬歲!”
  那些俘虜欣喜若狂。
  莊秦此行算是徹底的失敗了,忍不住譏諷道:“這是要做皇帝呢!”
  “閉嘴!”
  莊秦被喝住了,羞惱的道:“誰?”
  “我!”
  錢適站了出來,走到譚進身前,“我想留在北疆!”
  譚進愕然,“這是為何?”
  老板安排的內容裏可沒有這個。
  “我也想留在北疆!”
  壹個個士子走了上來。
  錢適說道:“跟隨楊副使,衛國戍邊,令異族喪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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